十四
如果一個人變傻變癡呆的征兆是什么樣子?可能就像李緒這副模樣吧。 深夜,李緒睜大眼睛,呼吸氣息很重,雙唇顫抖,躺在床上,呆呆的,問他什么都不答。 “殿下?殿下?”我戳戳李緒的胳膊,沒有反應,是燒出后遺癥了嗎? 他微張著嘴,醞釀了半晌才顫抖著說,“那個女人竟然……竟然……” 被氣的說不出來話了,小孩終究是小孩,我裝作心疼的樣子把手伸到胸口幫他順氣,李緒只穿著里衣,手扶過胸肌,我心里想的卻是好軟。 李緒也算練家子了,身形也好模樣也好,自然萬里挑一。 忽然李緒抓住我的手腕,都病成這樣了還有力氣。 “景祥宮里,有沒有重要的東西?”李緒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br> 這景祥宮就剩那點三瓜兩棗,有什么可惦記的。 “沒有?”李緒瞇起眼睛看著我,稚嫩的臉龐沒有太大威懾力,就是手勁挺疼痛的。 他將我頭上的木簪取下,用它打翻燈油,靜妃頭七未過,不宜奢靡,我只能這一支簪子挽成婦人發髻,這下好了跟個披頭散發的女鬼一樣。 李緒用的力氣大,燈油打翻在簾子上,火苗開始慢慢吞噬,最后會變成雄雄大火。 我滿眼詫異看著李緒,這不至于吧孩子,被氣到自焚啊。 李緒冰冷的手背輕拍我的臉頰,威脅我說,“找到了記得帶給我看,如果不是我想看見的……” 他扭頭不看我,李緒稚嫩年齡用嬌字足以概括 ,“你最好希望我死了?!?/br> “……是?!毖劭椿饎菰絹碓酱?,我應下急忙轉身離去,少年的手突然握住我披散的頭發,力度很輕,只是帶走幾縷發絲。 等我回過神時,李緒早已背對著我安靜的躺著。 我心里酸酸的,很難受養了這么久的孩子被欺負到用命來抵抗。 傻子,這次李緒不死也會扒層皮,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從屋子里拿出冬宛骨灰,看了一眼外面火勢,李緒寢宮已經燒的冒黑煙,宮女太監都去救火了,要是……其他人問起話來我該怎么答呢? 李緒也沒安排好我的事,如果皇上追問起來,問發生什么,見我毫發無損我定然無力推脫。 我把冬宛骨灰草草埋在角落,眼見四下無人,跑回屋子里對著柱子就是猛地一撞,震的我頭發昏。 無論你李緒在想什么損法子……還沒暈再撞一次,我的額頭濺出鮮血,手帕擦去柱子上的血跡,顫顫巍巍走出門去。 我都不會讓自己處于被動的地位。 還沒暈嗎?走出房門那一刻,頭昏腿軟倒地不起。 觸柱還是太疼了,震麻的勁兒已經過了,只有疼痛像針一樣刺痛我的皮rou,恍惚中我看見了冬宛。 她太美了,像話本里的神女,穿著未進宮時的服飾,是那時王妃裝扮。 冬宛俯身觸摸我額頭的傷口,冷冷的問我:“疼嗎?” “疼,好疼?!蔽壹t了眼眶,眼淚止不住,“你一走了之,何必管我?” 冬宛笑了,“你是沒用的女兒,沒有的身份,沒用的地位……” “連都五雀兒照顧不好,就別想下去見我?!倍鸬穆曇粼絹碓酱潭?,逐漸耳鳴,眼前景象變幻,冬宛消散,是黑夜是火光,是宮人焦急的吶喊。 “殿下被房梁砸中了!快滅火!” “五……五雀兒?!蔽夷剜爸男∶?,“我恨你?!?/br> “在喊什么?”一雙大手在我眼前搖晃,“你怎么被打成這樣?” 聽聲音,是李凌,怎么會是他來這里,我的意識越來越弱了,落到他手里,還不如一頭撞死了。 “老五被壓在里頭還沒有救出來,我這個當皇兄的擔心啊,特意過來看一眼,一會兒父皇也會趕來?!崩盍枵f著,一邊打量著我。 先不管他有什么壞水了,先救我。 李凌蹲下往后退兩步,伸出手在我腿上丈量,手指做尺越來越往上,語氣也驚嘆,“你腿好長好細啊?!?/br> 先別管長不長細不細了,先救我。 火勢越來越旺了,黑煙蔓延到我這里,嗆的直咳嗽,額頭又流出源源不斷的血。 李凌見狀不顧血污,胳膊慢慢穿過脖頸抱起我。 “傳太醫!” 沒有人回應。 李凌連喊三聲,最后不解問我,“你們景祥宮里到底有多少人?” 我顫抖擺出一個六的手勢,沒人沒權,火勢蔓延這么長時間,連侍衛都沒有驚動,是掌權者徒有虛名的愧疚,這就是李緒和我的日子。 “罷了罷了?!崩盍璞е覜_出宮門。 這時李緒已經從火勢中救出,一瞬間我與他對視,李緒全身血污,臉燒的跟煤炭一樣,還怪可愛的,黑黑的眼珠直勾勾盯著我,目送著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