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易”的本質。

    年青道士默然片刻，幽幽地說了一句：“太上到底高明?！?/br>
    他又拉起綠衣少女的手，離開了七殺魔宮。

    路上，風雪里。

    綠衣少女禁不住問：“我還以為你們要打一架呢？”

    年青道士微微一笑：“已經打過了?！?/br>
    “可我怎么一點都沒察覺?！?/br>
    “這是比精神層次更可怕的大道交鋒，你不明白很正常?！?/br>
    “可是，太上的道，主人不是有嗎?！?/br>
    “同樣的道，如同同樣的劍法，不同人使出，自然有不同的威力。我若用太上的道，那也不可能超過太上?！?/br>
    “那主人用的什么？”

    “我給他穿上了元始的道衣?！?/br>
    “元始的道衣？”

    …

    …

    七殺魔宮內，開皇末劫天尊身上的道衣冒著混沌之氣，仿佛有無窮世界和宇宙從道衣里生出，高貴威嚴。

    “大老爺?！眱蓚€道童看見開皇末劫天尊身上奇怪的一幕，不禁緊張。

    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知曉什么叫做緊張。

    “吾沒事?！遍_皇末劫天尊緩緩坐在蒲團上，語氣無比威嚴。

    隨即，他搖了搖頭。

    真是個怪物啊。

    人道紀元來，幾乎所有的道祖，都在試探年青道士的真實心意。

    有的道祖希望他看到人世間的缺陷，從而生出塑造完美世界的心愿來。

    有的道祖卻是試探。

    有的道祖希望天地回歸徹底的虛無，那樣才是真正的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總之，目的各有不同。

    但年青道士的心意，沒有人能得知。

    反倒是出乎意料地，接掌了元始，成為新的元始。

    然而真正的元始，還被年青道士鎮壓著。

    元始想要做減求空，卻反被新的元始鎮壓，囚困。

    只是，這樣一來也破了元始最大的道劫。

    因為元始最大的道劫不是別人，而是元始自身。

    元始早已被自身大道所役，既是最強，也離超脫最遠，受人世間束縛最深。

    故而元始要超脫，不同于太清、上清。

    一開始，確實是年青道士鎮壓了元始。

    但是人道紀元逐漸發展之后，隨著時間推移，事實開始反轉了。

    年青道士也受著元始的束縛。

    如果他要打破這種束縛，滅世是最輕松簡單的選擇。

    如果在之前，開皇末劫天尊見到年青道士行走人世間，肯定會覺得年青道士在找不滅世的借口。

    等祂和年青道士進行大道交鋒之后，開皇末劫天尊才深深明白，不是這樣的。

    “如果人道眾生還需要他拯救，那只能證明他和諸子百圣、諸多人王以及青玄等的努力，都是白費的?！?/br>
    “是眾生創造了人道紀元?！?/br>
    “老聃，你或許是對的?！遍_皇末劫天尊低語一聲。

    …

    …

    大河冰封。

    年青道士立在岸邊，忽地大笑起來。

    “主人何故發笑？”

    年青道士：“其實三清一開始就是失敗者。人道的人，不是人族的人，而是真正的‘人’。人道高于天道、大道?！?/br>
    “為什么？”

    “因為人道本身是不完美的，不完美才能不斷進步。無論天道，還是大道，都得依靠人道來成長，這也是眾生的意義?！?/br>
    “沒有眾生，就沒有大道，沒有大道，就沒有三清。祂們是雞蛋黃，但眾生才是下雞蛋的雞?！?/br>
    “可是雞蛋也能生雞?！?/br>
    “不，這個順序是眾生決定的?！?/br>
    “眾生？”

    “我見了他，更確信了這一點。如果我加入祂們，也是無法滅世的。因為注定還會有新的‘人’出現?！?/br>
    “我知道，無論如何，主人也不會?！?/br>
    “不錯。我太喜歡這個世間了。哪怕我很寂寞?！?/br>
    “我也喜歡?！?/br>
    “生生不息，不斷超越，這才是人道。所以為了超越自己，我還會再入輪回。在此之前，自然得將新的輪回之主安排好?！?/br>
    他承認人道宿命的一面，但人道的宿命，本身也是不斷超越。

    年輕道士很清楚，這種不斷超越，才是青玄真實的意圖。

    祂不惜以身入局，來讓所有道祖認清并接受這個現實。

    輪回之主的選擇，也是年輕道士和青玄的一次博弈。

    正如年輕道士被青玄選擇一樣，他現在也要選擇一個過去的“他”。

    “你知道這條河叫什么嗎？”年青道士忽然道。

    “那里有塊石碑，好像寫著……通天河！”

    第620章 番外（9）塵緣

    通天河自北向南流淌。

    年青道士和綠衣少女沿著河岸，一路向北。

    正值寒冬，一路上天寒地凍。

    綠衣少女由于自身根腳是桑樹的緣故，能清晰感受到，越往北走，陰寒天氣里，蘊藏著的煞氣越發濃郁起來。

    現在這地方的煞氣，哪怕有些修為的修行人都受不了。

    而且如果不是煉體十分厲害的武者，在這種環境呆久了，多多少少會傷損rou身，神魂也會受到侵蝕，出現不可逆轉的傷害。

    但這種環境，對于她而言，竟是如同凡人來到富含各種微量元素的溫泉里一樣，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越往北走，綠衣少女皮膚愈發晶瑩若玉，整個人越來越清冷孤高。

    她化出的這具道身，其實也很尋常，主要是為了體驗紅塵歡樂趣。沿著通天河，一路走來，反而愈發向本體靠近了。

    年青道士倒是一如既往。

    晚上，他們也不趕路，只是露宿荒野之中。

    這時候，綠衣少女就抱著自己的桑枝劍，望著星空，不自覺有星華注入她的身體里。

    她手中的桑枝，亦愈發鋒寒銳利。

    與此同時，在外界陰寒煞氣入體時，她身體的氣血反而愈發活潑、清新起來。

    rou身以rou身可見的速度發生微妙的蛻變。

    這是作為大桑樹，從未有過的體會。

    血rou之軀和天地靈根，到底有本質的區別。

    大約往北走了一個月。

    現如今路上周圍山愈發雄壯宏偉，草木的葉子愈發尖細，如同無數鋒銳的劍，既蒼茫，又凌厲。

    綠衣少女仿佛從其中悟出更深奧的劍道真諦。

    舉手抬足間，皆有無形的劍意流轉，迅捷銳利。

    路上，有遇到生長于斯的荒獸，都被綠衣少女抬手解決。

    只是她也意識到，這些荒獸，如果流竄出去，怕是能給如今的人世間造成極大的動亂。

    人道紀元，各類神通道術的威力都大為削減，百不存一。

    這些荒獸的出現，似乎意味著，那些修行生靈的力量快要約束不住了，即將迎來爆發式的增長。

    壓得越兇，爆發得越狠。

    這一天，年青道士對綠衣少女說：“你的劍是桑枝做的?！?/br>
    “怎么了？”

    “它應該有生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