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北庭春用秘法送入他體內的，屬于越拂玲的血。

    他一滴也沒留下。

    盡管氣運之子的血半點不剩，可北庭雪也只是踉蹌一下，很快就站穩了。

    在越拂玲想進青宮尋他時，他一個掌風將她拂開，令她踉蹌倒在大殿門口。

    他需要一個理由讓王后放任他離開北庭，現在還不到處置這人的時候。

    只能傷她，不能殺她。

    可惜。

    越拂玲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青宮，沒能進去還被推開，她居然并不意外。

    注意到北庭雪略顯蒼白的臉，她微微一怔道：“殿下臉色又有些不好，可是血不夠了？若是不夠，我……”

    她站起身來，意思很明顯，但北庭雪直接越開她走了。

    越拂玲立刻去追：“這就要出發嗎？”

    有人代北庭雪回答了她。

    無數白衣匆匆守衛奔來，北庭春走在最前，御使著飛舟懸停在空中。

    飛舟此刻看著不大，仿佛玩具一樣，但開啟之后可以裝下三個青宮。

    已經有多名高修齊聚之上，準備跟北庭雪前往離火。

    她剛開口喊了一聲“殿下”，北庭雪就御劍沖出北庭結界。

    她呆了半晌，突然就記起來，太子殿下他是用劍的。

    她多久沒見殿下拿起過劍了？

    自從北庭藏匿起來，北庭雪便再也拿不起劍。

    他一日比一日衰弱，不但做不出預言，甚至不能見人。

    可現在他御劍離開，為了救治另一個女子的父親，也因為那個女子的血變成得康健。

    他們的羈絆那樣繾綣深刻，讓人望而卻步。

    “春大人？”

    北庭春望向與她說話的越拂玲，這的確是個漂亮的姑娘，靈根也純潔特別，在北庭不過幾日，竟然已經要金丹了，不愧為氣運之子。

    若是她與太子殿下在一起，確實是極般配的。

    “太子妃無法直接穿過北庭結界，還請隨我到這邊來?！?/br>
    北庭雪能這么直接離開，越拂玲卻還不夠資格。

    她要么得修為接近北庭雪，要么就得獲得北庭結界的控制權。

    前者需要時間，后者需要合籍大典結束后，她與北庭雪雙修結合，沾染了王族氣息才可以。

    至少他們還沒有到那一步。

    北庭春神色緩和，加快腳步道：“太子妃還請快些，不然可能追不上殿下了?！?/br>
    越拂玲道：“無礙，殿下快些趕到也好，我隨后追上便是，我師兄已經安排宗內接待殿下了?！?/br>
    北庭春笑了笑沒言語，有些心事重重。

    太子殿下撇下所有守衛和高修，什么都沒帶，無人跟得上他，萬一出現什么變數怎么辦。

    那代價怕是北庭承受不起。

    她辦事不利，王后娘娘又該不高興了。

    離火仙洲內，藺子如確實已經收到北庭太子殿下即將前來的消息。

    她還沒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任何準備，只是盯著昏迷不醒的越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便在此刻，突然又有人進來傳話。

    她一皺眉，以為是長老催促自己趕緊安排迎駕，誰知弟子口中卻說：“夫人，龍湘手持大師兄手印進了離火，說要見您?！?/br>
    龍湘。

    藺子如眼睛一亮，轉過身道：“叫她進來?！?/br>
    她從離火離開了，這在她的意料之中。

    從女兒前往北庭開始，她就知道龍湘會被趕出來，但不會被傷及性命。

    她沒有立刻前去阻攔越拂玲去北庭，原因之一就是這個。

    到底是虧欠了別人，若能因此撥亂反正，還龍湘一個母女團聚，倒也是件好事。

    他們這個家已然是好不了，不如讓別人開懷一些。

    很快，叮叮當當的響聲傳來，藺子如舉目去瞧，看到龍湘一身黑裙，滿頭朱釵地走進來。

    她……帶了很多珠寶首飾，用袋子裝著，頭上身上也滿滿當當。

    “藺仙尊好久不見?！饼埾孢M來了，特別客氣地把包袱往桌上一放，“給您帶了點見面禮，雖然不貴重，但數量多啊，您別嫌棄?！?/br>
    見面禮？

    這居然給她的？

    龍湘連自己身上頭上戴的也全都摘下來放進了包袱里，只留了一根玉釵固定發髻。

    她發髻也梳得簡單，簡簡單單一個馬尾，竟然和她差不多。

    藺子如怔了半天才道：“給我還帶什么見面禮，如此見外做什么？”

    龍湘笑嘻嘻道：“得帶點見面禮，畢竟我來這一趟，除了見我娘，還有點別的事想和仙尊商量?！?/br>
    藺子如當即道：“你有事便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答應?！?/br>
    龍湘眼光飄向躺尸的越舟。

    他可真是好福氣，做了那么多缺德事還有這么好的妻子守在身邊保命。

    明明重傷在身命不久矣，氣色卻比北庭雪還好。

    不公平。

    龍湘彎了眼睛，背著手走近藺子如，左右看了看，確定沒別人在，才低聲道：“這件事可太是仙尊力所能及的了，只是怕仙尊舍不得，所以還是別輕易允諾了我才好?！?/br>
    藺子如眉眼一抬，莫名覺得好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既然敢應，我便會信守承諾?！?/br>
    龍湘凝視她片刻，慢慢道：“若是我說，我要做的事與他有關呢？”

    她指向昏迷的越舟，藺子如緩緩一頓。

    “你想……”她語氣發輕，“要他做什么？”

    “誰稀罕他做什么？”龍湘嫌棄了一下，湊得離藺子如更近，在她耳邊低語道，“我討厭他，這個人見一次我就想吐一次。但仙尊放心，我不會殺了他，我知仙尊母女不希望他死，令千金更是不惜為了他登上北庭。我不要他死，我只要他……生不如死?！?/br>
    龍湘說這話時一直觀察藺子如的神色，說到最后也沒在她眼中看到什么不舍，卻明顯見她眉梢微動，幾乎是有些動容。

    她很感興趣。

    尤其對生不如死四個字。

    龍湘舒服了，笑得更開心了一些，小小聲道：“趁著令千金還沒把太子雪帶過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

    藺子如看到不她比了個手刀，神采飛揚道：“把他騸了吧！”

    第31章

    藺子如完全被龍湘的主意給鎮住了。

    沒什么詞匯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面色潮紅, 氣息急促，瞳孔不斷收縮。

    龍湘可不是隨隨便便提議，從一開始她就建議越舟割了去北庭代嫁，看他那被冒犯的激動模樣, 她就決定未來一定要讓他嘗嘗那個滋味。

    主打一個不忘初心！

    她等了那么久, 時候終于到了, 一點兒時間都不肯浪費。

    “仙尊也不必親自動手, 只需為我拖延太子雪一二就是?！?/br>
    龍湘挽起袖子，朝藺子如一伸手：“拿把刀來, 鋒利一些的?！?/br>
    藺子如半晌沒動，龍湘轉頭看她, 遲疑道：“仙尊不會真舍不得吧？”

    她與她推心置腹：“仙尊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越宗主這些年在您和一眾弟子面前吆五喝六，裝模作樣, 不全都是仰仗您的扶持？他已經從根子里爛了, 鑒于令千金實在不忍心父親去死, 那咱們也只能做點別的解解恨了?！?/br>
    藺子如終于開口, 嘴唇居然有些顫抖：“可，可是……或許還有別的法子, 不如令他修為盡失……他那樣的人, 若是失了修為，自然也會沒了權利，一樣會讓他生不如死?！?/br>
    龍湘點點頭：“這是個好法子, 肯定也是要做的，但萬一令千金又去找太子雪幫忙呢？我是在北庭待過的，王城之中法寶無數, 太子雪更是能力卓絕，活死人rou白骨都不在話下, 焉知不能為他恢復修為？”

    她擺事講道理：“您看我的靈根，來離火之前就被這人給毀了，現在卻又好好的了，這都是太子雪的手筆。但靈根被毀尚有痕跡，可以修復，子孫根就不一樣了。咱們把它割干凈了徹底銷毀，太子雪又如何讓人再生一個已經徹底沒了的器官？你我兩手準備，怎么都不會吃虧?！?/br>
    藺子如闔了闔眼，仔細地觀察龍湘的神情，見她說起北庭雪面色平靜，語氣隨意，就跟提起一個不太熟悉的路人沒什么區別，不知是該為此放心還是該為此擔心。

    她沉默著沒回應，龍湘不免有些著急。

    “他們也快該到了，藺仙尊再猶豫下去，耽擱了最好的時間，便是想干也干不了了?！?/br>
    話到這里，龍湘已經開始在自己拿來的首飾袋子里尋找趁手的。

    沒刀就只能湊合用這些了。

    叮叮當當的響聲之中，藺子如有了動作。

    她一抬手，房門關閉，淡淡的結界將兩人包圍起來，她對龍湘說：“小姑娘家的，如何能讓你來做這種事，豈不是臟了眼睛?！?/br>
    龍湘一怔，剛要回身就被藺子如按住肩膀：“莫看，交給我便是了?！?/br>
    龍湘挺直了脊背，緊緊攥住手里的簪子。

    玉簪雕刻溫潤，不至于傷到她的手。

    她簡直興奮得不能自已，仿佛已經看到越舟醒過來之后精彩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