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209節
琉玉眼瞳顫動,巨大的恐懼籠上心頭。 束魂仍在,爹爹卻被人強行cao控,這樣拖延下去的結果只有一個—— 恰在此刻,玉簡閃動,是申屠襄傳來的訊息。 【小姐,鐘離玄素已于邙山自裁,臨死前留一封遺書,陳情傀將之事乃受人脅迫,不得已為之,希望以一個名字,一個秘密,換陰山氏留她孫女鐘離靈沼一命】 琉玉緩緩抬起頭來,直視著眼前的身影。 前世今生盤桓不散的迷霧在此刻褪盡,她穿過詭譎人心,終于看到了那個真相。 “……少帝,慕容熾?!?/br> 在極度震撼之下,琉玉被這個真相荒謬得生出笑意。 “竟然是你?!?/br> 前世她逃亡路上,有兩次被仙家世族逼到走投無路之境,都是靠著少帝所派的玄武蟬脫身,所以琉玉一直不假思索,認定少帝慕容熾一定是站在陰山氏這邊。 但她忽略了一點。 慕容熾能在世族的重重把控之中,還能利用流民建立起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他就不會是一個庸碌無為、只憑感情行事的傀儡。 前世他救下她,真的只是因為南宮鏡如師如母的教養他長大,扶持他登上帝位嗎? 這一世,鐘離氏覆滅后,常侍濮協接走了鐘離靈沼。 不正如前世陰山氏覆滅后,玄武蟬屢次救下她? 根本不是為了什么情義。 慕容熾是不想余下世族一家獨大,想留下一枚火種,無論這枚火種能掙扎多久,都是在拖延其他世族一家獨大的時機。 “琉玉jiejie,好久不見?!?/br> 對面的“陰山澤”徐徐綻開一個笑容。 “上一次見到你,還是在仙魁游街之時呢,本以為你嫁去九幽后會偃旗息鼓一陣,沒想到,你竟然不動聲色地以‘即墨瑰’之名組建起如此龐大的勢力,竟真就這樣登堂入室,成了世族認可的座上賓,這一出戲,演得真是叫人驚嘆?!?/br> 透過陰山澤的眼,那道從遙遠的中州王畿投來的目光,落在她和旁邊的墨麟身上。 “真好啊……真羨慕你啊……背靠世家大族,天賦異稟,修行一日千里,從仙都玉京到北荒九幽,相里氏、申屠氏、鐘離氏,天下對你而言,仿佛唾手可得,孤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是不是根本不會有什么煩惱?” 琉玉蒼白面龐彎出一個譏笑: “這話不該從大晁帝主的口中說出來,你是神州之主,天下百姓都瞻仰你,世族王爵都爭奪你的位置,你才是那個世人眼中沒有煩惱的人?!?/br> 慕容熾的笑意緩緩褪去。 “孤聽得出你是在嘲諷孤?!?/br> 沒等琉玉開口,他又道: “也聽得出,你是想拖延時間,是想等南宮鏡平定玉京城外面的敵軍之后,就調遣部曲去神皋宮殺孤嗎?” 他用陰山澤的面容做出陰山澤絕不會有的表情,明明也是在笑,但那過于天真的笑意在這張臉上只有詭異的違和感。 修長如玉的手指轉動著掌中傀杖,他輕笑著道: “沒用的,無論是陰山澤,還是天甲三十一,都在孤掌控之中,只這兩樣,就算有千軍萬馬,你們也奈何不了孤?!?/br> 慕容熾抬頭眺望著身旁肅立的巨型傀將。 也不知道鐘離氏和九方氏是如何造出這等偉大的機巧,簡直強大得不可思議。 陰山澤七竅仍在淌血,但慕容熾并不在乎,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副用來脅迫陰山氏的皮囊,只要陰山琉玉和南宮鏡有任何輕舉妄動,他都可以以此來威脅她們。 琉玉此生最恨受人脅迫,尤其是用她的至親之人來脅迫她。 更恨的是,即便重生一次,在陰山澤生死一線之際,她竟仍然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她手里握著劍。 可這把劍無法指向她的敵人,只能指向此生對她最重要的兩個人。 “為什么要這么做!” 本已經離開九方氏府邸的檀寧匆匆折返,在看到陰山澤的第一眼,檀寧就知道方才朝鳶的消息并非作偽。 她努力掙脫朝暝的束縛,沖著慕容熾的方向大喊: “是母親牽著你的手一步步走上帝臺,坐上大晁帝主的寶座,帝室沒有錢,是陰山氏出資養著你們,那些世族對你的位置虎視眈眈,要不是南宮舅舅護衛王畿,你早就不知被人暗殺多少次!你為何要這么對陰山氏!” 慕容熾朝檀寧的方向輕飄飄瞥去一眼,那眼神淡而冷,涌動著純粹的惡意與厭惡。 “帝位本就是慕容氏的帝位,孤能繼位,難道要叩謝你陰山氏嗎!帝室國庫空蕩,是因為你們這些世族掠地占城,讓整個帝室無稅可收!至于暗殺,哈,陰山氏族人眾多,你以為暗殺孤的就沒有陰山氏的人嗎!孤若是不佯裝乖順無能地長大,你們就要像殺掉孤的父親那樣,堂而皇之地殺掉一個帝主,是嗎???” 照夜元年至今雖未改年號,但天下已有五代帝主。 在慕容熾之前,世族傾軋,斗爭頻繁,前五代帝主在位時間都極短暫,慕容熾的父親更是被當時如日中天的相里如羅的家臣當街射殺。 堂堂帝主,被一無名小卒當街射殺,事后卻只誅那家臣三族,未曾追究主謀相里如羅的罪名。 誰見過這樣窩囊的帝室? 五歲的慕容熾自從被南宮鏡牽著坐上帝位的那一日就知道,他是天子,但天下不是他的,而是這些手握秘術的仙家世族的。 寧做世族仆,不為天子臣,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帝主,怎比得上手握實權的世族子? 慕容熾真心實意地羨慕這些投身世族之家的名門貴胄。 但他沒有機會換個身份。 他只能在這個位置上蟄伏,掙扎,替自己掙一條生路。 然而對面卻響起一聲嗤笑。 “你們這些人,真的,真的很會替自己的野心尋找借口?!?/br> 蒙著淚光的眼銳利得像是能直剖人心,琉玉直視著慕容熾的眼,定定逼問: “若無陰山氏庇護,當年你父死后你就已經被爭奪帝位的宗室子暗殺了,豈有你今日一邊享用錦衣玉食一邊來譴責陰山氏的余地!” “我母親把控王畿,掌握朝局,固然是為了施展自己的才華報復,但她待你可有任何不恭之處?可有任何不臣之心?她將自己視為帝師,將你當成她要侍奉的帝主,傳授你帝王之術,希望與你君臣同心,平定亂世,而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想做這個帝主,是為了天下萬民,還是為了凌駕在天下萬民之上?” 琉玉終于明白了為何前世陰山氏倒得如此之快,為何南宮曜會輕而易舉死在中州王畿。 慕容熾殺不了世族。 但帝主卻殺得了他的臣子。 南宮鏡在她口中得知前世之變時,或許就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個可能,所以才會命南宮曜撤出王畿,為的就是誘導一直沉在水面下的那個人現身。 卻沒想到他的手段比南宮鏡預料得要更狠毒。 竟然會cao控陰山澤,還在關鍵時刻以鐘離靈沼為質,掌控了天甲三十一。 前世慕容熾與九方潛合作,除掉了陰山氏,又暗中扶持她與九方氏斗爭,最終引來妖鬼墨麟摧毀了整個九方氏。 他藏于幕后,不費吹灰之力,毀掉了兩大世族。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世人皆以為端坐王畿的那個傀儡帝主是世族掌中的蟬,卻不想這只蟬以孱弱之軀,藏著玄武之心。 此刻,聽了琉玉這番話的慕容熾陡然變色,仿佛要發泄自己這些年來的壓抑苦悶,他怒喝: “帝主本就凌駕眾生之上,什么世族,什么妖鬼,都該是匍匐于帝主腳下的臣子,爾等以下犯上,孤殺你們,天經地義!” “天甲三十一,殺了他們!” 早已注入傀杖中的意識游絲cao控著牽機傀杖,令方才沉睡良久的傀將再度釋出恐怖的黑色異火。 無論是九方氏的人,還是陰山氏的人,乃至于在場的無數妖鬼。 見此情形,都發自內心地生出一股濃烈的絕望。 這樣的力量,已絕非凡人能夠戰勝。 氣若游絲的九方彰華躺在妙儀懷中,胸中擠出一陣低笑。 沒什么不好的。 都隨他一道赴死吧,獨他一人或許畏懼,但若是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死在一處,也并不可怕。 九方彰華的視線朝那個玄衣妖鬼望去。 沒有什么妖鬼墨麟做得到而自己做不到的事,他也束手無策,他也一樣救不了自己的心愛之人,他和自己一樣—— “月娘?!?/br> 墨麟在傀將掀起的狂風中看向躲在琉玉身后的小姑娘。 “這傀將聽從慕容熾的cao控,是因為他的意念游絲壓過了傀將的意念游絲,那如果這傀將的意念游絲增強,是否就能奪回它的控制權?” 驟然被考校的月娘抬起呆滯的臉: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不是同一人的意念游絲怎能融合?而且,牽機傀杖啟動,傀將身上的護心鏡關閉,你無法從這個通道放入意念游絲啊……” “那內部呢?” 風暴中,那雙綠眸有不可摧折的鎮定之力。 “從內部,是否有辦法探入?” 月娘從沒想過這種辦法,但墨麟這么一說,她眼前一亮: “當然可以!特別可以!可就算兩個人的意念游絲能夠融合,記憶和思維必定會彼此交融,這個邪魔煉成的傀將,意念游絲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你想做什么?”琉玉眼中懸著將落未落的眼淚,死死攥住墨麟的腕骨,“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可以?!?/br>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只傀將的意念游絲有什么。 除了前世的記憶,還有那消磨了前世墨麟所有意識的漫長時光。 二者交融,到底誰吞噬誰,保留下來的又是什么,沒有人能預料到。 最壞的可能性,就是墨麟也會變成她在識海中最后看到的那個他—— 無知無覺。 除了保護她的執念以外,什么也剩不下。 “相信我?!?/br> 兩人皆滿身傷痕,他執起琉玉阻攔他的那只手,凝望著她的眼吻上指尖。 “只要是為了回來見你,我萬敵難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