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196節
“已經盡快速戰速決了,沒想到還是讓他們趕上了, 濮協怎么來得這么快?” “恐怕之前他奉命來玉京籌備帝主大婚之時,宗室那邊就已經嗅到什么風聲, 給了他一份加蓋過神州玉璽的空白詔書, 以備不時之需?!?/br> 陰山澤隨手將薄毯對折,淺笑道: “鐘離氏從前促成這樁婚事, 是想借鐘離靈沼挾少帝掌控王畿,現在形勢逆轉,反倒成了慕容家的傀儡了?!?/br> 倚在窗邊的墨麟雙手環臂,將幾人的對話聽在耳中。 雖說如今的大晁是世族門閥的天下,但看來帝主詔令還尚有一點余威。 不多不少, 剛夠救一個鐘離靈沼。 南宮鏡問:“好消息呢?” “那個……”南宮曜難得有些窘迫地撓撓頭, “壞消息還沒說完呢?!?/br> 這下, 滿屋的人都齊齊朝他投去視線。 “鐘離氏府邸內外都已查抄了一遍,確定鐘離家的老太太鐘離玄素不知所蹤——就這個, 再沒有別的壞消息了?!?/br> “沒錯沒錯?!?/br> 幾名陰山氏的督軍也道: “好消息就是昨夜鐘離氏被我們殺得措手不及,主支已全數擒獲,按照夫人的命令,陰雪風已帶人將他們暫壓別莊軟禁?!?/br> “還有王畿的器煉司,檀文和辰時三刻來報,器煉司兩名監事,并十名少監,皆已當場斬殺,官署內所有煉器秘檔卷軸,已封入芥子袋送回,余下監作、典事、掌固、煉器師共二百七十九人,與廷尉府那邊調檔篩查過往案卷后,檀文和再將留用名錄送回?!?/br> 這些曾經效命于鐘離氏器煉司的人,也算是位高權重。 有的稍微收斂些,無非斂財奪產,有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全族老小仗著背靠鐘離氏,橫行鄉里,魚rou百姓,廷尉府的案卷堆成了山,卻無人敢管。 南宮鏡已經忍了他們很久了。 “嗯,辛苦諸位了?!?/br> 幾位督軍恭敬還禮。 但南宮鏡話風一轉,對南宮曜冷聲道: “但你這次做事實在不利落,鐘離靈沼不提,一個纏綿病榻的快五百歲的老太太都能在你眼皮底下憑空消失?” 南宮曜干笑兩聲。 “這很好笑嗎?阿曜?!?/br> 南宮曜迅速地收拾好臉上表情。 南宮鏡看向窗邊靠著的墨麟,眼神沉凝幾分: “月娘,你最后見到那位老太太,她的身體狀況如何?” 突然被點名的月娘迎上數道視線,略有些緊張地回憶: “看……看起來挺精神的,雖然不能下地,不過我在她院中聽她授課的時候,屋內水煙味濃得熏香都壓不住,而且老太太每日不喝水,只飲酒,罵人也罵得挺有勁?!?/br> 琉玉挑了挑眉:“她還罵你?” 月娘搖頭:“不是罵我,是罵鐘離氏的那些人?!?/br> 準確的說,在這位老太太的院子里,就連路過的狗都要被她罵一嘴。 在鐘離氏待的這幾個月內,月娘每日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在煙熏霧燎中聽課。 重重紗簾后的身影一手握著水煙筒,一手捧著酒盞,無需翻閱典籍,《仙工開物》內的每一件機巧,每一種法器,她都信手拈來。 而且這個連床榻都下不了的老太太,似乎很受族內人的尊敬,每日都會有人來請示她各種事務。 老太太一一解答。 只是解答得不那么溫和。 比如“沒了申屠氏的煉器工坊就自己建,如果不知道怎么建就把火精塞進鐘離嶷那個孽畜的喉嚨里,拿著他的尸首去向申屠氏求和”。 又比如“你讓我的乖乖孫女去嫁那個十四歲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怎么不把自己洗干凈送去給太后做面首呢?聯姻?聯你個王八羔子”。 月娘時常覺得,這個老太太纏綿病榻,起碼有四五成原因是因為她抽煙酗酒愛罵人。 “但病重應該是真的,”月娘想了想道,“我偶然瞥到過女使給她洗腳,老太太的腿和我的胳膊一樣粗細,像骷髏似的?!?/br> 琉玉冷笑了一聲,眸色沉沉道: “可能是壞事做多了的報應吧?!?/br> 形容枯槁也不耽誤她將昆吾鐵敲進傀將的血rou,這要是身體康健,還不知要做出多少惡毒事。 沉默片刻,南宮鏡緩緩開口: “最壞的可能,就是九方家的人悄悄救走了老太太——” 九方潛不會做無利可圖的事,他救老太太只會有一個目的。 南宮鏡與墨麟四目相對。 一個擁有大宗師魂魄,同時兼具天外邪魔rou身的傀將,沒有痛覺,不知后退,還煉化出一種強大到唯有墨麟才可勉強相抗的黑色異火。 上一次鐘離氏還無法cao控。 下一次呢? 只要有一線可能,在那種可能性面前,陰山氏之前所有的綢繆都會變得不堪一擊。 門外傳來一名家臣急促的腳步聲。 “主君,夫人,出事了?!?/br> 琉玉呼吸驀然一滯,室內空氣也如弓弦般驟然繃至最緊。 家臣向陰山澤奉上一卷密報,道: “方才東極旸谷傳來消息,鐘離氏在旸谷的旁支,昨夜寅時三刻起了一場大火,鐘離氏旁支一脈上下四百八十三口人無一人生還,還有三家本地世族,也被大火波及,死傷百余,最關鍵的是……現在城里城外瘋傳,那火是,妖鬼墨麟的無量鬼火,現下東極全境群情激奮,驅逐妖鬼的聲音甚囂塵上?!?/br> 倦懶半垂的眼簾微微掀起,墨麟暗光粼粼的眼眸中有一絲譏諷笑意。 “他們使這一招真是百試不厭啊?!?/br> 朝暝神色陰翳,齒間生寒。 “昨日鐘離氏屠戮無辜百姓不見有這般聲勢,今日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在九幽妖鬼頭上,倒是一下子群情如沸,人人得而誅之了?!?/br> 陰山澤剛蹙眉展開密報,又有黑衣蓑帽的鬼侍叩門而來。 “尊主?!?/br> 鬼侍垂首肅立,語氣凝重: “鬼蛺蝶來報,九方家的部曲奉帝主詔令,正在查封仙都玉京內所有書局,其中與九幽有關的詩文都在清繳之列,此次查封不只限于南陸,西境和東極都陸陸續續有所動作?!?/br> 鬼侍奉上的密報黑底金字,言簡意賅地寫著: 【鬧市焚書,九方家名士激言禍眾,稱‘驅逐妖鬼,肅清賊臣,終亂世者,九方氏也’】 一旁的方伏藏看著月娘正默到一半的傀將秘術,上書“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這情形,這可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了。 南宮曜忽拍扶手,沉聲道: “九方潛那個狗東西真是老jian巨猾,要我說干脆就趁咱們剛打下鐘離氏士氣正旺,一鼓作氣跟九方家開戰算了!” “絕對不可?!?/br> 門外忽而響起一個沉靜蒼老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見鶴發青衣的慕蒼水佇立門邊,徐徐道: “諸位可知,九方氏府邸是由何人所建?” 迎著眾人茫然神色,慕蒼水垂目掃過月娘面前的卷軸。 “是由當年將《仙工開物》修至臻化的鐘離氏先祖所設計修建,表面上,與尋常府邸無異,實際地基之下與伊水連通,靠著伊水暗流的力量維持著上萬機巧齒輪的運轉,一旦啟動,整個九方氏府邸就是一個巨大的塢堡要塞,其中機巧陷阱無數,如果真的集齊精銳圍攻此地,恐怕正中九方潛下懷?!?/br> 內室一片靜寂,顯然都沒聽說過這種事。 唯有兩個人,不僅知道,還曾親眼見過此景。 琉玉回想起前世死后,墨麟為奪回她的尸首孤身殺入九方氏府邸,九方潛從始至終未曾現身,卻在暗中cao控著這座機巧要塞,與九方氏的修者配合,將墨麟逼到了不得不散盡修為,與他們玉石俱焚的境地。 但即便如此,墨麟也只是屠盡九方氏族人,奪回了她的尸首,未能傷到九方潛分毫。 這是一個怎樣冷血無情的陰謀家。 眼睜睜看著親族死盡,卻仍能保持著極端的理性——又或者說,是卑劣懦弱的本性。 若非天外邪魔啟動宙陣重來一次,天下有情義者皆死盡,竟真的輪到這樣一個無情無義茍且偷生的人贏到最后! 為什么? 憑什么! “……如果從內部呢?” 如珠玉落盤的嗓音泠泠乍響,琉玉迎上慕蒼水的目光。 “我見過九方家機巧全開的模樣,記得每一道陣法,每一關陷阱在何處,如果我能在這些機關完全啟動前毀掉他們,再從外攻入,這樣,是否就有希望成功了?” 墨麟驀然站直。 慕蒼水平靜如湖的眸光掀起幾分波瀾,她似乎愣了一會兒才理解了琉玉的話。 “尊后如何見過?” 朝霞穿透云層,落在窗邊一支覆雪的山櫻枝上。 薄雪消融,春冰化水,琉玉的瞳仁在陽光下剔透如玉珠,漾出一點寂寥的笑意。 “因為有人為了一具腐朽的尸首,曾在這修羅殺陣中,不知后退地替我趟過一次?!?/br> 所以,這一次,這條路,輪到她來走了。 - 搖光門外的茶樓內。 檀寧送走了今日上午見過的第十位客人,面前茶湯涼透,一截月白袍袖拂過案幾,帶著九方氏獨有的靈虛降真香。 “現在可相信我所說的話了?” 檀寧緩緩抬眸,打量著在她面前坐下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