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163節
屋檐上面容冷淡的小少年投去一眼。 “要是我也能進狝狩場就好了,”旁邊的妖鬼羨慕道,“聽說狝狩場的妖鬼一天能吃一頓飯,卯時起子時休, 冬日衣裳也厚, 打贏了比賽那些世族還會給賞錢, 真幸福?!?/br> 小少年冷笑。 “給人當逗趣的狗有什么幸福的?!?/br> 周圍的妖鬼面露鄙色,交頭接耳中, 能聽到有妖鬼暗罵“怪胎”。 無論人還是妖鬼,看不見希望是活不下去的。 小少年不識字,沒上過一天學堂,但觀察力驚人。 他知道無色城的城主設立了許多條條框框,比如禁殺令,比如待遇稍好一些的狝狩場,這讓妖鬼們覺得日子還不至于太壞,努努力,甚至還有些奔頭。 身后有人在嘀咕: “怎么不幸福?至少在狝狩場上,就連世族也會正眼看我們,也會為我們歡呼鼓舞呢?!?/br> 少男少女灰撲撲的臉上泛著紅暈,朝狝狩場的妖鬼投去傾慕景仰的目光。 小少年愣了許久。 第二日,他在那些妖鬼們詫異的目光中,通過了狝狩場的入場門檻。 琉玉看著小妖鬼在狝狩場內日復一日的摔打,受傷,成長。 像春日飲飽雨露的竹筍,他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狝狩場內崛起,就連許多喜歡在狝狩場內一擲千金的世族也知道,有個代號叫鱗的妖鬼勝率最高,永遠不敗。 他已經不能被稱作小少年了。 百年時光足夠一個妖鬼從小孩子成長為少年,他的模樣褪去稚氣,深邃輪廓有沉郁的壓迫感,抬眸注視一個人時,眸色銳利如竹林雨夜里一閃而過的寒芒。 狝狩場內開始有漂亮的妖鬼朝他拋去昭然欲揭的暗示。 妖鬼不知人族禮教,今朝快活今朝醉,她們熱情又大膽,會在無色城沉悶枯燥的夜晚替自己尋找一些樂趣。 “……你的意思是,她們喜歡我?” 來找茬卻被少年摁著打的攬諸破防大喊: “這不廢話嗎你!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你搶我女人還裝傻,去你大爺的!” 少年反手一拳揍得他徹底閉上了嘴。 他終于開始將目光分出幾分在周圍的女孩子身上。 有的會怯怯的同他打招呼,有的會主動地要去拿他的舊衣替他縫補,還有的會在夜晚的桃花林邊攔住他,眼波瀲滟如絲。 那些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可他騙不了自己,她們的喜歡對他而言一文不值,他不為她們心動。 每次在狝狩場上取勝,渾身浴血的他迎著山呼海嘯的掌聲,在這虛幻一瞬的萬眾矚目下,他環顧四野,心緒仍然平靜得不可思議。 不是這樣。 不是這些人。 他想要被人看見,想要被人愛,但這個人,并不是他們。 一切的轉折,是他偷偷修煉無量鬼火,卻被撞破的那一日。 “——真漂亮的異火啊,是你自己鉆研出來的嗎?” 紅衣如火的青年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距離。 與緊繃如弓的少年不同,他清貴從容,發如流泉,在這月光下面似蘭玉皎潔,噙著淺淡笑意,比女人還要秀美三分。 “你叫什么名字?” “阿麟?唔……麟之趾,振振公子,真是個好名字啊?!?/br> 那夜之后,很少出現在狝狩場的陰山澤,開始頻頻現身此地。 少年的每一次上場他都會遠遠旁觀,但從不會主動于少年說一句話。 又過了一段時間,陰山澤買通了狝狩場的守衛,用人將他暫時置換出半日,少年亦步亦趨跟在紅衣青年身后,走進了仙宮似的宅院。 琉玉此刻才恍然意識到—— 前世陰山氏覆滅后的那些傳聞不是空xue來風。 早在無色城被無量鬼火燒成灰燼之前,她爹爹就認識墨麟。 甚至,還不惜冒險將他帶回家中。 “年輕的小妖鬼?!?/br> 他俯身笑瞇瞇望著眼神陰郁的少年。 “先別急著用眼神殺死我,現在有一個帶領你的族人推翻我的機會,或許只有你能做到,但或許連你做不到,阿麟,你愿意試一試嗎?” 春風吹過庭院內的山櫻花。 墨麟走出內室時,還沉浸在陰山澤的一席話中。 ……這個人是個神經病。 幾大世族合力掌控的無色城是銅墻鐵壁,就算有城主本人提供布防圖,仍然要靠他自己的力量突破重圍,陰山澤想毀滅無色城,為什么要他去赴死? 他只想好好活著。 他沒有義務救任何人。 踏入花雨的腳步被迎面而來的身影所攝,墨麟站在原地,見紛飛花雨中,裙裳燦然如朝霞的少女提著裙擺,笑盈盈朝他跑來。 “爹爹!” 她毫不遲疑地從他身旁經過,響起玉珠清脆的嗓音: “今日靈雍春試放榜,我果然又是榜首!” 陰山澤笑道:“鐘離家的四姑娘要氣壞了,她上次是不是說這次一定打敗你來著?” “她都氣哭了?!?/br> 那少女得意輕哼: “誰讓她閑得無聊,要排擠跟我玩得好的人?今后她排擠誰,我就替誰揍她,只要我在靈雍一日,靈雍就是我說了算,鐘離靈沼再死性不改,我就讓她也嘗嘗被人欺負的滋味……這人誰???” 陰山澤看著唇線緊抿,背脊僵直的少年。 “他呀……” 紅衣青年摸了摸女兒的發頂。 “是個也要替被欺負的人出頭的孩子哦?!?/br> 少女眉梢微挑,從臺階上輕跳兩步而下,她雙手環臂,淺金色的披帛在風中如蹙金蝶輕輕飄動。 “那你還挺有種的,跟我一樣?!?/br> 那雙杏子眸一錯不錯地打量著他,湊近時,有一縷不知名的少女香似有若無掠過鼻尖。 他近距離地瞧著她微微開合的唇。 “你也是靈雍的學子?我怎么沒見過你?你叫什……” 少年倏然后撤一步。 一息之后,踏著一地山櫻花瓣,他在少女驚愕的目光中奪路而逃。 琉玉知道自己為何不記得見過墨麟了。 不只是這一次,還有之后在陰山氏府邸中擦肩而過的每一次,陰山澤都用易容幻術替他遮掩了容貌,甚至每一次都不是同一張臉。 她看到被送回無色城的少年輾轉反側,時而面露譏色不屑唾棄,時而神色怔松呆愣出神。 “王在想什么?” 下鋪探出一個腦袋,是狝狩場內與墨麟幾番較量后被征服的山魈。 墨麟垂眸看他。 “你在叫什么鬼東西?!?/br> 山魈神采飛揚地指著草屋內的幾人。 “上次我聽白萍汀的娘親說,王侯將相……種……什么……” 攬諸翻了個白眼:“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都記住了?!?/br> “對!就是這個!” 山魈微抬下頜,身上衣裳打了七八個補丁,卻一副壯志凌云的模樣。 “我很喜歡這句話,所以我決定今后在狝狩場中,就按這個王侯將相劃分等級,我與攬諸在狝狩場原本是一等實力,自從你來之后就成了二等,勉強屈居鬼侯吧,你在我們之上,自然就是鬼王——” 上鋪的少年將鋪床的稻草用成銳利的暗器,直刺山魈的腿邊。 “不準這么叫?!?/br> 少年冷冷拒絕,翻了個身。 他絕不會為這些人冒險去死。 然而當夜,他就夢見了白日見過的那個少女。 在他泛著山櫻色的夢中,瑰姿艷質的少女在花雨中再度朝他小跑而來。 但這一次,她并沒有從他身旁經過,而是輕盈柔軟地撲進了他的懷中,像春季晴日的一捧云。 她昂頭,用那雙琉璃般的杏子眸看他,軟聲道: “鬼王大人,果然是英勇無雙,少年英雄……” 翌日一早的山魈,是被睡在他上鋪的鬼王大人一拳揍醒的。 第二次跨入陰山氏府邸時,墨麟覺得自己是中了邪。 他試圖說服自己,他之所以會同意,絕不是為了做什么該死的英雄。 他只是想要權勢,想要地位,想沖出這個逼仄的奴隸城池,像所有男人夢想的那樣建功立業。 他已經不是當年逃出無色城時那個愚蠢的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