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140節
誰是世族? 入席之人穿著差不多的服飾,哪怕有族徽區分,但即墨氏也有相里氏的人,只要那些妖鬼不顯露出他們那些奇異的軀干肢體,乍一看,竟真的難以將他們從人群中搜尋出來。 宛如死亡的靜寂中,好一會兒,才有些微響動。 悉悉索索的低語聲逐漸擴大,最后,如山呼海嘯般沸騰起來。 “……無禮至極!” “世庶不分,尊卑顛倒,將仙家世族與妖鬼相提并論,誰敢相信竟是世族所言!” “即墨瑰!你這是自甘墮落!” “這是叛徒!世族怎么出了這樣的叛徒!” 琉玉面色平和地迎接這場狂風驟雨。 從前在仙都玉京,聽人談玄論道,總說一念神魔,琉玉不解其意。 今日倒讓她親眼得見。 前一刻,她還是這些人眼中的世族新貴。 后一刻,這些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甚至比見了妖鬼還要驚懼。 好在琉玉決定帶妖鬼走出妖鬼長城時,就料到遲早會有這樣一幕,因此只覺新奇,并不覺得害怕。 甚至當這些賓客憤然離席之時,她還能在門口與他們笑盈盈送別。 “今日來即墨氏赴宴,當真乃人生一大恥辱!” 面對這位氣得甩袖子的名士,琉玉眼尾彎彎: “那閣下記得跨出這道門檻之時,還請將看過的典籍忘干凈些,既是恥辱,總不好連吃帶拿,有墮世族風骨呢?!?/br> “……” 名士差點被門檻絆倒,背影倉皇地走遠了。 之前還對她頗為恭敬的陰子實,更是連看都不敢多看琉玉一眼,忙不迭地套車離開。 申屠襄眸色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負手而出: “少年意氣,不知忍一時風平浪靜,可惜,可惜?!?/br> 琉玉仿佛沒聽見,朝著陰子實離去的背影瞧了一眼。 “申屠家主,不知陰子實身后跟的那些是什么東西?烏泱泱的,瞧著有些怪異?!?/br>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即墨氏宅邸外被琉璃燈照亮的街道上,果真見陰子實的車架旁立著一群渾身甲胄的侍從。 但古怪的是,這些侍從從頭到腳蒙得嚴嚴實實,連臉都用黑布覆蓋,只余雙目在外。 她還有空關心這個? 申屠襄有些意外。 “那是《仙工開物》里的傀將?!?/br> 他淡淡解釋: “鐘離氏擔心陰山氏遣人暗殺,專程派了一百多架傀將保護陰子實,這些傀將比市面上的傀儡人精良,可上陣殺敵,每一只傀將,實力可抵六境修者?!?/br> 百名六境修者的傀將隊,鐘離氏下這樣的血本,難怪陰子實決定投奔于他們。 “原來如此,真是厲害啊?!绷鹩褓潎@,“聽說天下法器盡出自申屠氏之手,這些傀將,也是出自申屠氏的工坊?” 申屠襄著實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少女。 這都什么時候了,她還有空聊這些閑話? 申屠襄有心想提點她幾句,但話到嘴邊又咽下。 即墨瑰特立獨行,得罪這些世族已成事實。 鐘離四小姐對她懷恨在心,頗有不死不休的意思,也是事實。 他們立場沖突,遲早你死我活,說再多也沒用。 只是可惜,這位即墨小姐少年鋒芒,朝氣蓬勃,年紀輕輕就將要折于鐘離氏之手,未免叫人可惜。 “即墨小姐不必揣著明白裝糊涂,誰人不知,申屠氏的工坊只做最簡單的制造組裝,這些法器機巧的核心,唯有鐘離氏才知其秘訣?!?/br> 夜風微涼,琉璃燈在風中輕搖。 琉玉撥了撥被風吹亂的發絲,那張平淡又親和的面龐浮現出一個淺笑。 “那真可惜?!?/br> “要是能得到這樣的秘術,加上申屠氏的工坊,和陰子實手中坊市,是不是就天高海闊,不必郁郁屈居人下了?” 申屠襄眸光閃動了一下。 又很快歸于寧靜。 “年輕人,別著急看遠處的天高海闊,還是先當心自己腳下的路吧?!?/br> - 申屠襄的提醒并非危言聳聽。 遠在仙都玉京的鐘離靈沼聽說了即墨氏府邸夜宴的事,一掃這段時日的郁郁寡歡,仿佛重獲生機,立刻生龍活虎地籌備了起來。 龍雀城內的即墨氏塢堡缺人開墾荒地? ——妖鬼長城一帶,禁止世族借人給即墨氏,否則就是與鐘離氏為敵。 龍兌城興建仙道院缺仙師? ——任何去即墨氏任教的修者,永不進鐘離氏的門庭。 這兩道命令經申屠氏之手傳遍妖鬼長城一帶,一時間,原本與琉玉早已談好合作的世族,紛紛閉門不見,避即墨氏如避猛虎。 收到這些情報的琉玉逐一翻閱。 “這么多年,還是當初在學宮孤立人的那一套,真是沒半點長進?!?/br> 從前鐘離靈沼在學宮時就愛拉幫結派,必要令她自己為核心,其余男男女女皆做綠葉來襯托她,簇擁她。 如若不然,輕則冷漠視之,重則視為敵人,與其勢不兩立。 琉玉對她而言就是后者。 將信箋隨手丟向案幾,桌上盛滿水的陶瓶泛起漣漪,零星花瓣飄落,是瓶中幾枝斜插入水的桂花。 琉玉抬眸看向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方伏藏。 “月娘的功課最近怎么樣?” 方伏藏答:“她一向勤奮,不需要人cao心,小姐買回來的傀儡人,這幾日她也認真研究呢,只是……” “只是什么?” “修行之事,我尚且能傾囊相授,但涉及到機巧煉器,就非我能力所及了?!?/br> 琉玉點點頭,這個在她預料之中。 以月娘的天賦,整個大晁除了鐘離氏,恐怕沒有幾個人有資格在機巧煉器上指點她。 換句話來說,鐘離氏若知道月娘有此等天賦,絕不會放過這樣一個人才。 “沒關系,你讓她盡力就行,待我想辦法給她尋到新書,以及教她機巧煉器的師父,再繼續鉆研此道?!?/br> 方伏藏頷首。 “月娘這些時日修行進步頗大,我明日再將市面上搜羅的那些靈雍試題整理好,爭取今年入冬前,讓她筆試達到甲等水準?!?/br> 琉玉難得見方伏藏如此干勁,眨了眨眼問: “明日你不是休沐嗎?這種加班,我可不給加班補貼的?!?/br> 方伏藏沉聲緩緩道: “月娘說得沒錯,我這個年紀,正是該拼的時候?!?/br> 他原本只是想稍微拼一拼的,畢竟琉玉當日維護之舉,是真的令他有所觸動。 但月娘自從那日夜宴后,鉚足了勁修行,每天卯時起,子時睡,一開口就是“小姐為了師父得罪了天下世族,師父,你睡得著嗎,反正我睡不著”。 方伏藏覺得得罪天下世族的根本原因好像不在他身上。 但耐不住月娘整日念叨,還有蘭若—— 蘭若倒是沒念,因為他假死的事,她氣到現在,根本就不見他。 他若是想阻止蘭若與申屠氏聯姻,除了竭盡全力替小姐扳倒申屠氏和鐘離氏,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琉玉聞言笑瞇瞇道: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有志氣?!?/br> “……小姐,已經三十出頭,人到中年了?!?/br> 其實對于壽數足有數百歲的修者而言,三十遠不到中年。 琉玉拍了拍他的肩,敷衍道: “那就莫欺中年窮?!?/br> 雖然有鐘離氏從中作梗,但龍兌城的仙道院和龍雀城的荒田開墾還是得以緩慢推行。 至月末時,第一批相里氏的粟稻良種已經在即墨氏的塢堡內種下,龍兌城的兩座仙道院也在妖鬼的晝夜倒班下迅速建成。 “真不愧是妖鬼,你們干這一行實在是有天賦?!?/br> 琉玉去仙道院視察回來后忍不住向墨麟贊嘆。 墨麟撩起簾子從隔間出來,瞥她一眼道: “不只是天賦的緣故,你那日在夜宴上說的那番話在他們之間傳開后,他們視你如視神祇,從前是拿錢辦事,如今是奉神祇詔令,自然更賣命些?!?/br> 琉玉臥倒在榻上,烏發如瀑布順著床沿垂落。 剛沐浴過的墨麟從她面前經過,寢衣質地輕薄,能隱約看到他身上妖紋順著腹部蔓延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