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51節
琉玉坐回原位,余光瞥見旁邊有不知是誰剝好的橘子,她取來幾瓣,靠著憑幾慢條斯理道: “我最不會勸的就是她?!?/br> 陰山澤有些奇怪: “前些時日,我聽說你對柳娘的態度都好上許多,怎么偏偏對這個meimei還是……” “爹爹,您第一天認識她嗎?” 琉玉沒好氣道: “她就是愛跟我對著干,我越勸,她只會越把九方彰華當寶,就得讓她自己跌一跤,她才知道自己眼光究竟有多差?!?/br> “她眼光差?”陰山澤忍不住調笑,“我可記得,你當初不也……” “三叔的事還沒說完呢?!?/br> 琉玉語調生硬地轉移話題。 “讓他在太平城可真是天高任鳥飛,既和九方家鐘離家勾結,又造假戶牒賣仙道院的名額,賬本都在我手里,證據確鑿,這次可要好好懲戒,我們家可不能從里面爛起來?!?/br> “知道,知道?!?/br> 陰山澤慢悠悠答: “賣名額這事,你娘和我都心里有數?!?/br> 琉玉瞪圓了眼:“那你們怎么——” “咱們家的仙道院只收佃戶奴仆,你知道,為這不賺錢的仙道院,家里一年要填進多少錢嗎?” 仙風道骨的青年闔目假寐,手中麈尾腰扇輕搖。 “損有余以奉不足,此為天理之道,佛祖割rou喂鷹,此為圣者之道。吾等凡俗之人,能順應天理就不錯了,圣者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那些走后門進咱們家仙道院的人,自有他們的名額,所交束脩,正好填補了佃戶奴仆們入學的虧空,放心好了?!?/br> “不過——”陰山澤又道,“阿歧這次被九方家和鐘離家利用,的確蠢笨,就暫且斷了他的月俸,日常所需,還有他的那些靈獸,都讓他自己想辦法養,一把年紀,也是時候該獨立了?!?/br> 此話正合琉玉心意,她沒反駁。 倒是陰山澤口中所說的天理之道,圣者之道,讓琉玉有些出神。 想著想著,又思路一歪,忍不住翹起唇角。 陰山澤略覺奇怪,問她在笑什么。 琉玉托著腮,眼珠明亮: “我在想……您方才說的天理之道,圣者之道,也不知道墨麟能不能聽懂?!?/br> 陰山澤頓時垮下臉。 “好啊,好不容易有空和爹爹聊天,還走神想你的夫君,虧爹爹遠在玉京還牽掛你有沒有吃苦受罪,你就不問問爹爹在玉京過得好不好?” 琉玉有點頭疼。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以前為什么不常和家中聯絡了。 ——就是因為她這個又美又強的親爹,私底下是個每天要跟自家夫人和女兒撒嬌八百遍的粘人怪。 關閉通訊陣時已是午時。 庭院重歸寂靜,陰山澤望著頭頂山櫻花在風中搖曳,花落如雨,落在步入庭院的如玉公子肩上。 “師父?!?/br> 九方彰華恭敬見禮: “前來吊唁的賓客漸多,管家讓我請您移步前廳?!?/br> 陽光下,剔透如琉璃的瞳仁略微轉頭,陰山澤無聲瞧著他這個自幼看著長大的徒弟。 他和彰華的緣分,比九幽的那位妖鬼之主更早。 他第一次見到九方彰華,是在九方家的一場清談會上。 梅雨季,雨聲淅瀝。 內室暖香陣陣,熱茶氤氳,九方家的幾位小公子小小姐乖巧地坐在九方家主的身后,聽當今的名士清談辯經。 至中休息時,九方家主會讓幾個孩子于人前展示自己新學的咒術與勢,請各家名士指點。 眾人皆夸九方家的這幾個孩子天資出眾,日后必成大器。 那時的陰山澤卻散步至庭院,在開滿忍冬的假山旁,見到了傳說中無法修行九方家兵道之術的長公子。 他在雨中跪著受罰。 據說是因為連九方兵道術的第一式也學不會,所以被罰用刻刀在竹簡上刻書。 刻滿一車,才能起身。 他刻得滿手鮮血淋漓,濕透的衣袍貼在病弱身軀上,不住地打顫。 檐邊的雨霖鈴在風雨中震動。 雨中的羸弱少年和眼前花雨中的如玉公子重疊。 “——知道了?!?/br> 陰山澤起身,摩挲許久才尋到了木屐,趿拉著朝前廳而行。 “師父,”身后傳來九方彰華的聲音,“寧寧說,上午您是在與九幽通訊?” 陰山澤雙手揣進寬松飄逸的袖子中,聞言頓住腳步,懶懶回眸: “你又不是不知道,琉玉與她三叔關系平平,不至于悲傷過度,不必擔心……” 膝蓋砸落在落花上。 月白衣袍的青年手掌貼地,深深伏地。 “是我還不夠得父親信任,直到我三弟遣家臣動手后才得到消息,延誤了救援三爺的時機,如果我在父親面前再受重視一些,或許這一次得到任務的人就會是我,三爺就不至于……” 一只寬厚溫暖的手落在了九方彰華的肩上。 陰山澤道:“寧寧與阿歧這個三叔關系不錯,她近日傷心得厲害,你若無事,多安慰她?!?/br> “是?!?/br> 九方彰華緩緩抬頭。 陰山澤待他一如往常。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師父的眉目之間,多了幾分幽深難辨的情緒。 “還有?!?/br> 陰山澤嗓音如一線溫然春水,但言辭卻銳利如薄冰,割碎了九方彰華藏在喉中的未盡之語。 “如無意外,琉玉與妖鬼墨麟的這樁婚事應該會持續很長一段時日,即便她來日與墨麟和離,恐怕心中也沒有你的位置,彰華,忘了從前那些戲言,另擇新婦吧?!?/br> - 鬼道院的長階上。 墨麟出來的時候,正見方伏藏領著那個叫月娘的小姑娘修煉的一幕。 雖然在煉器上頗有天賦,不過到底是從未經過正經訓練的野路子,方伏藏粗淺檢驗了一下她的底子,準備從最基礎的炁海運行開始糾正。 “尊主要抽嗎?有新的?!?/br> 方伏藏很是自來熟地朝他遞了遞煙管。 墨麟瞥了一眼。 “不必?!?/br> 頓了一下,他又提醒: “你的上司應該不會喜歡這個味道,能戒就戒,不能戒,也不要在她面前抽?!?/br> 方伏藏愣了愣,大約是有些意外以墨麟的身份,竟還會注意到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 他道:“多謝尊主提醒?!?/br> 見他收起煙管,墨麟看向廣場上正在運行炁海的小女孩。 妖鬼之主忽而開口: “你也是這么照顧你女兒的嗎?” 和昨夜在監視內見到的模樣不同,今日的月娘完全不見昨日灰頭土臉的痕跡。 亂蓬蓬的發髻重新扎過,衣服雖然還是那身舊衣服,不過已經沒有一路顛簸的塵土,干得這么快,顯然是有人洗過之后又用炁流替她一點點烘干的。 方伏藏看了眼月娘: “她比我女兒大幾歲,好帶多了,我女兒對發髻要求高,有時扎兩個時辰都不滿意,非要我學那些稀奇古怪的發髻,也不看自己那幾根頭發夠不夠用——”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女兒了。 過了這么久,她的頭發應該長長了不少,也不知能不能挽出她喜歡的發髻。 一偏頭,見綠眸妖鬼正不錯眼的瞧著他,那幽綠眸子深邃如漩渦,不辨喜怒。 半晌他道: “是做了什么對不住你夫人的事,還是你二人感情不合?” 蹲在臺階旁的方伏藏不明白這位妖鬼之主為何對他如此好奇。 他望著月娘,視線悠遠。 “都不是,我們這樣的出身,婚事何曾能由自己做主?需要的時候就拉來湊對,不需要的時候便一刀兩斷——咳咳咳,我說的是我個人的情況,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尊主與尊后郎才女貌,當然是白頭到老死生不離……” 墨麟沒有理會他的話。 方伏藏其實說得沒錯。 這樁婚事對琉玉而言,本就是身不由己的選擇,他不是她心儀的夫君,也不是陰山澤心儀的女婿,他與琉玉走得太近,日后甚至可能給她帶來禍患。 但是。 即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