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27節
布衣男子與烏衣青年對視一眼。 嘆息一聲,名叫方伏藏的男子向岸上待命的下屬揮手示意,又降下一道勢作為屏障,眼神倦怠地對身旁的烏衣青年道: “錢難掙屎難吃?!?/br> 烏衣青年咧嘴一笑:“錢給夠,吃什么都行,就怕既不給錢,還得吃屎?!?/br> 方伏藏皮笑rou不笑地扯扯嘴角,眼神古怪地瞧他: “我記得,你家就在太平城,城里今夜大亂,你不知會家中老小一聲?” “……妖鬼長城附近的城池隔三差五就被妖鬼洗劫,或是被疫鬼襲擊,他們都是太平城長大的人,知道出了事兒該往哪兒躲?!?/br> 要是因為他向家中通訊而走漏消息,他的前程就全完了。 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煙斗猩紅暗光在夜色中明滅,方伏藏盯著這青年看了會兒,視線落在河岸的城池上。 “燕無恕,你這小子,搞不好真能爬挺高的?!?/br> 蹲在他身旁的烏衣青年笑了笑,手中把玩的石子被他隨手一甩,在河面輕點十數下。 石子墜入河面的同時,對岸的太平城轟然一聲炸響。 開始了。 - 宅邸內的琉玉也聽見了這動靜,抬頭看向燃起火光的方向。 “——繼續說?!?/br> 通訊陣另一頭的南宮鏡喚回了她的注意力,又道: “六之三?!?/br> 琉玉看著眼前棋盤,依南宮鏡所言落子后,自己也執起白子斟酌。 “等會兒?!?/br> 站在一旁的陰山岐圍著打轉,有些轉不彎來。 “你的意思是,你做了夢,夢見二哥二嫂死了,咱們陰山家也完蛋了,就剩你和一幫家臣,然后九方彰華還非要娶檀寧——別的不說,這段檀寧聽了肯定高興?!?/br> 琉玉知道陰山岐沒把自己的話當真,但她仍繼續說了下去: “家中如今情況我不了解,但按照夢中所見推測,九方家和鐘離家為主謀,相里家從之,咱們家倒臺后幫過我們的人不多,算起來也就少帝與姬彧先生他們?!?/br> 斟酌片刻,琉玉落下一子。 “十一之七?!?/br> 南宮鏡仿佛只顧專心下棋,也看不出到底有沒有信琉玉的話。 “我和你爹怎么死的?!?/br> 琉玉倒也沉得住氣,一邊落子一邊答: “九方彰華殺的?!?/br> 這一次南宮鏡落子的速度慢了幾分。 “咱們家被瓜分后,九方家憑何上位?” “以戰養族,借大晁百姓對妖鬼的畏懼憎惡,四方征稅,壟斷軍政,高呼北伐之名,但每次對九幽只是小打小鬧,并不真心開戰?!?/br> “鐘離家呢?” “鐘離靈沼嫁入中州王畿,若她誕下慕容家的子嗣,她就是下任鐘離家家主?!?/br> “那——九幽墨麟呢?” 啪嗒。 白玉棋子落在交錯縱橫的星位上。 琉璃燈盞光線清透,琉玉垂下的眼睫在面龐蒙上一層陰影,她語調平靜答: “他死了?!?/br> “哦?為何而死?” 見南宮鏡沉靜如湖的眸中泛起幾分微妙笑意,也不知怎的,火光電石,琉玉的腦子里突然劃過一個念頭—— “等等,從前無色城還在的時候,我見過墨麟嗎?” 琉玉曾以為即便墨麟對自己有什么好感,那也是成婚之后的事。 可方才瞧著母親神色,又想起他在自己嫁入九幽前,就已如此精心準備,鄭重相待。 難道是他們從前就有過交集? 她幫過他?救過他?還是—— 南宮鏡抬眸掃了她一眼,落下一子: “那得問你自己了?!?/br> 陰山岐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動靜,早已心浮氣躁,回頭一看,這對母女卻還能隔著通訊陣下棋,簡直佩服。 “二位這棋還要下多久?外面這動靜可越來越近了,要拿我項上人頭給他們丟著玩可以直說,不必這么折磨我吧?!?/br> 琉玉斂去心中疑慮,偏頭打量著焦急萬分的陰山岐,抿出一個甜蜜笑意: “今夜,恐怕的確要借三叔的項上人頭一用?!?/br> - 方伏藏有種說不上來的預感。 城門處的兩名龍兌修者正與太平城統領烏止纏斗,從鹿鳴山調來的妖鬼也已進入太平城中。 他們會避開九方家和鐘離家的鋪子,在城中大鬧一場后便直奔陰山氏宅邸,屆時他和燕無恕再出面,摘下陰山岐的人頭,但所有人都會以為是流竄在長城以南的妖鬼所為。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 但正是因為過于順利,讓方伏藏反而心生疑竇。 他朝遠處妖鬼長城以北的方向望了一眼。 應該不會。 妖鬼墨麟的確有可能察覺到他們的動靜,但陰山岐煽動九幽內亂,他應該很樂于見到陰山岐今日橫死太平城,不會插手。 至于陰山琉玉—— 她有些棘手,但還好,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在太平城。 “宅中有動靜了?!?/br> 立在高處的燕無恕突然開口。 方伏藏回神,果然見陰山氏的宅邸上方,有一道紅袍身影在夜色掩映下,向城西門奔去。 “不排除障眼法,你留下,我去追?!?/br> 燕無恕頷首。 “——等等!帶上我!” 車架內鉆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那雙狹長的眼閃爍著興奮的光,容貌稚嫩的少年開口道: “我要親自割下陰山岐的頭顱!這是我的功勞!誰也不許同我搶!” 有下屬出言阻止:“十七公子不可冒險……” “廢什么話蠢貨!再不追把人放跑了,我連你的腦袋一起割!” 方伏藏還算周正的臉上,被這位九方氏四房的十七公子折磨出了疲憊死氣。 然而對方可不是尋常小孩。 那是一句話真能要了他們所有人性命的世族公子。 下屬為難地看他,方伏藏揮揮手道: “起轎?!?/br> 帶著一個拖油瓶的方伏藏一行人很快追至城西門附近。 收到消息的鹿鳴山妖鬼眾也包抄而來,將陰山岐逼至城西外的一處斷崖邊。 陰山岐朝著崖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妖鬼守在崖下,如一只只等待飽餐一頓的巨獸。 他頓時汗流浹背。 死小孩,想的什么破計策! 他今天要真死在這兒了,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方伏藏戴上一枚琉璃鏡片,確認眼前這名逼到絕境的陰山岐沒有任何易容幻術的痕跡,他才回頭道: “護好十七公子?!?/br> 車架內的少年倏然變色。 “方伏藏!你敢搶本公子的功!” 沒時間跟小孩掰扯,方伏藏只想早點結束回去歇著,他飛身而出,沒多說一句廢話,直接拔出了背后的雙手橫刀,朝陰山岐劈砍而去。 橫刀削斷陰山岐手中玉弓時,陰山岐的腦海里一瞬閃現出方才出門前琉玉對他說的話—— “盛極必衰,乃世間定理,陰山氏如今貴極人臣,若不想再進一步,便只有急流勇退,金蟬脫殼這一個辦法?!?/br> “既然你第一個做了他們開刀的對象,那便從你第一個開始,舍去陰山岐的身份,在這幾家圍剿中替陰山氏留出一條后路,這件事若是成功,你便是陰山氏居功至偉的功臣?!?/br> “三叔,我從夢中醒來后便發過誓,定要保護好陰山家的每一個人,今日,你敢將你的性命交給我賭這一局嗎?” 少女嗓音如盤中玉珠,但那眼神,卻已不是舊日那個千嬌萬寵的大小姐。 其實陰山岐到現在也不明白,陰山氏如今如日中天,怎么就到了她口中那樣生死攸關的地步。 然而,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