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25節
指腹摩挲著衣料。 鬼使神差的,他的食指與拇指捏著那片衣角,貼在鼻尖,感受到除了梔花和熏香以外的、一種獨屬于她的馨香盈滿呼吸。 她今夜遠在太平城。 無論他做什么,她不會發現。 墨麟垂眸凝視著這件寢衣,眸子在夜色里漾著幽暗的光。 就在此刻,他懸在腰間的玉簡靈光流轉。 玉簡乃傳訊之物,距離不遠時可用。 他取下,發現顯現出琉玉名字的下方浮現了四個字—— 【做什么呢?】 這四個字的時機來得太巧。 仿佛觸電般,妖鬼之主從寢衣上收回手,捏了捏略有燥意的耳尖,輕嘖了一聲。 很快,他以手為筆,佯作平靜地回: 【睡覺】 頓了頓,又道: 【你呢】 對面慢悠悠回他: 【很閑】 【所以揍我三叔玩玩】 第16章 太平城陰山氏宅邸內的現狀,絕非琉玉說得那樣云淡風輕。 豢養在宅內的歌姬舞女看著東邊廂房被削掉的半邊屋檐,怔怔然問府中仆役: “……咱們家……是招賊了?” 暮色之下,只見宅邸上空靈光明滅,屋瓦碎裂的聲響此起彼伏。 這陣勢,的確非同尋常。 仆役擦了擦額角的汗,無奈道:“這是招祖宗了!” 劍光如初春剛融的春水,柔和中藏著一縷寒芒,從陰山岐的側臉一掠而過,瞬間便擦出一道血痕。 陰山岐伸手摸臉,見自己最看重的那張俊朗面龐受了傷,簡直氣得咬牙切齒。 他到底哪兒又惹到這位小祖宗了??! “竟然跟你三叔動手,你個死小孩簡直反了天了,等我告訴族老們——” “三叔都這么大了,怎么什么事兒都要跟族老告狀?我做這些族老未必不知道,他們都睜只眼閉只眼呢?!?/br> 琉玉隨手挽了個劍花,娉婷身姿立在檐角,被這太平城的春夜晚風一吹,垂掛在臂彎的落金粉色披帛飄飄揚揚,好似隨時都會乘風而去的天上神女。 陰山岐聽著她拿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來堵自己,氣急反笑道: “你這死小孩突然這么生氣,該不會是跟那個妖鬼相處幾日,真對他有好感了吧?” 底下替琉玉攔著陰山岐親衛的攬諸和鬼女頓時豎起耳朵。 “也對,那日你二人大婚,我在妖鬼夜宴上瞧了幾眼,那個墨麟雖說是個妖鬼,倒也的確生了副好皮囊……” 陰山岐又不理解地打量琉玉: “可那也不該啊,你,陰山琉玉,什么豪門華宗的少年才俊沒見識過?若不是你自告奮勇要來這九幽,靈雍學宮那些成日圍著你飛的狂蜂浪蝶能把咱們家門檻踏破,現在呢?以你的身份,與二流世族結親都算跌份,如今竟跟一個妖鬼扯上了關系,你都不知道如今仙都玉京那些人背后是如何笑話你的——” “三叔這不是把理由都說清楚了嗎?” 發絲于夜風中飄揚,杏子眸映著月光,少女的面龐皎潔寧靜。 “時至今日,我仍然是陰山氏的大小姐,是最年輕的靈雍仙魁,論天賦論才貌,我不輸給大晁的同齡人半分,然而僅僅只是同妖鬼成婚,我在他們眼中便失去了往日榮耀,成了他們可以肆意譏諷的對象?!?/br> “這世間哪來的金做枝,玉做葉的人?遵守他們的規矩,我就是金枝玉葉,不遵他們的規矩,我便成了泥沼爛葉——靈雍學宮圍著我的那些人,喜歡的不過是他們給我鍍的這層金而已?!?/br> 陰山岐聽完一席話,竟從隱約覺得他這個侄女有種脫胎換骨的意思。 從前的她哪里能說出這些。 那可是拽得二八五萬,眼睛都長頭頂上的大小姐。 陰山岐不懂這是琉玉死過一次的覺悟,還以為是大小姐一時間受不了落差的喪氣之語,安慰道: “話也不能這么說,世庶本就不通婚,是他身份太低賤連累你……” 下方的兩名妖鬼同時投來不善目光。 若非此處是太平城,眼前這人是尊后的家人,攬諸早就拔刀把他腦袋旋下來了。 他早說了,這些大晁人沒一個好…… “他不低賤?!?/br> 晚風中,少女咬字如珠玉相碰,脆而鏗鏘。 “他是我陰山琉玉,親自選的夫君?!?/br> 萬籟俱寂,星河璀璨。 站在地面的攬諸與鬼女仰望著立于檐上的少女,一時看得怔然入神,好一會兒鬼女才懟了懟攬諸。 “你玉簡呢?” 攬諸回過神,不耐道:“干嘛?” “笨!錄印下來給尊主看呀!”鬼女捧著臉眉眼彎彎,“好可惜好可惜,尊主怎么就沒一起來呢?!?/br> 攬諸翻了個白眼:“廢話,尊主哪能隨意……” 倏然之間。 空氣中掠過一陣異常炁流。 雖然很微弱,但在場眾人都非尋常修者,迅速拉高了戒備心。 “琉玉——!” 陰山岐敏銳察覺到那一瞬撲他而來的殺意,立刻喚了一聲。 不必他說,同樣覺察到威脅的琉玉立刻閃身至陰山岐身前——方才兩人打斗之間,琉玉砍斷了他的玉弓,陰山岐手邊沒有趁手法器。 簪如流星,從烏發間綴出,琉玉一劍刺向從地面升騰而起的影子,隨后立刻扭頭對攬諸鬼女道: “護住那幾個負責開通訊陣的人!” 地面的影子與琉玉的這句話同時流動,兩人回頭一看,果然見到暗影在夜色下化身無面黑影,已纏上了陰山岐的下屬。 這幾人負責替陰山岐聯絡九方家與鐘離家,當初也是他們向陰山岐提出給玉面蜘蛛資金,讓他和墨麟斗得兩敗俱傷的主意。 以陰山岐的立場,當初他不僅不覺得這個主意有問題,還覺得自己要是辦成這事兒,定然能在家中揚眉吐氣。 然而此刻—— 看著地面黑影將這三名下屬拖入影中帶走,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是個陷阱! 這三人要是帶著他和九幽往來的證據憑空消失,九方家和鐘離家再矢口否認。 陰山岐這錢到底是促成九幽內斗,還是意圖與九幽合作反攻大晁,誰又說得清? “——調城中鐵騎,今夜必有動亂,全城戒嚴!” 陰山岐拋出袖中符傳的同時,西邊有腳步聲踏過屋瓦,一個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子手腳利落地接住了那枚調動鐵騎的符傳。 沒有半分停留,絡腮胡的身影頃刻消失在夜色中。 聽了陰山岐這話,琉玉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陰山岐若真的與他們是共謀,今夜的影子要殺的目標就會是她。 “等一下——”陰山岐也回過味來,猛然回頭問,“你方才罵我吃里扒外,該不會是懷疑我跟外人合謀要陷害自己家吧?” 琉玉假裝沒聽見。 她看向鬼女,問:“那三人還能追嗎?” 鬼女周身環繞著難以計數的蠱蟲,悉悉索索的蟲子凝聚成一只歪歪扭扭站起身的長蟲,鬼女那張白凈乖巧的臉在它旁邊,襯出了一種詭異的可愛。 鬼女:“當然……” “影子消失的時候吞了不少鬼女的蠱蟲,只要不出太平城的范圍內,丟不了?!?/br> 攬諸擋住了琉玉的視線,回頭警告: “把你那蟲子收收,人家尊后都說了不愛看,不長記性是不是?” 鬼女噘了噘嘴。 她的小蠱蟲明明很可愛的。 琉玉沒吭聲,悄悄抖掉一身雞皮疙瘩。 攬諸和鬼女去追那三人的下落,琉玉在一地廢墟中找了把完整的椅子坐下。 這邊動靜鬧得不小,宅中守衛與幕僚都朝院子里聚集了過來,看到主屋和兩側廂房都塌了,或多或少露出既震驚又rou疼的目光。 主屋里面奇珍異寶無數,就這么都沒了? 管家開口:“三爺,我馬上叫人來……” 陰山岐看都沒看身后廢墟一眼,他眉頭緊鎖,召來府中管家: “今夜全府都別亂動,提醒所有人,出入皆禁,若有通風報信者立殺——” 琉玉朝太平城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