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妖鬼夫君為我戰死前 第19節
墨麟身上血污不少,不需提醒便自覺先一步去沐浴,琉玉也準備回去換下這一身染了塵土的裙袍。 然而腳剛剛跨進樓內,就聽朝暝來報。 “小姐,外面攬諸求見?!?/br> 銅盆里加了花露,琉玉洗凈手后一邊擦一邊答: “知道了,讓他在中堂等著吧?!?/br> 朝暝卻有些神色微妙道: “攬諸說……怕弄臟了小姐的地毯,還請小姐移步后園花圃?!?/br> - 琉玉其實并不理解,為何九幽這種百花不生的地方,還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后花園。 朗月垂照,她借著月光細細瞧著一旁那些枯萎的草植,看上去像是某種花的莖稈,有幾分眼熟,但琉玉卻想不起是什么花。 這地方本就種不出花,這不白費力氣嗎? 繞過假山小徑,正立在一株幻術化作的藍花楹樹下,紅發妖鬼果真等候已久。 見琉玉朝這邊走來,攬諸也沒有別的廢話,單刀直入道: “今日仰仗尊后出手相助,屬下才不至于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也免受那三十鞭刑,尊后大恩,屬下銘記于心,日后定當報答此恩……” 態度天翻地覆,令琉玉都有些適應不及。 “不記恨我扇了你一巴掌?” 攬諸愣了一下,道: “怎么會!雖然當時確實……不過屬下后來反應過來,這一巴掌是打給九方家的人看的,尊后有尊后的立場,不這樣做也會讓您自己為難……” “倒也沒有,”琉玉隨手摘了片枯葉,一邊把玩一邊瞧著攬諸笑,“我本來也挺想抽你來著?!?/br> 攬諸:“……” “你瞧我的眼神太傲了,要是個本事大的倒也無妨,但你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還一副不知深淺的模樣,實在讓人看不順眼?!?/br> 琉玉上前半步,瞧著他染上幾分薄怒的眼眸,笑意不減。 “不過,再怎么也比你當時那副喪家之犬的模樣看著好一些?!?/br> 少女昂起的臉純澈柔美,然而攬諸與她四目相對時,卻只覺她那雙烏瞳猶如利刃,毫不留情地劈開他掩飾的盔甲,挑明他內心深處最不可直視的恐懼。 “你怕他?!?/br> 攬諸渾身僵直,立刻反駁:“老子怕他個rou——” 瞥見琉玉驟變的神色,他立刻止住粗鄙之語,煩躁地別開臉。 “我不怕他!我那是為了九幽才忍他一回!” “是嗎?”琉玉緊盯著他的雙眼,“那為什么我當時看你,就像看一條被主人責打的狗,就算被抽得再痛,也不敢反咬主人一口?” 攬諸猛地轉過頭來,胸口劇烈起伏,眼里怒意灼灼燃燒。 “你不懂?!?/br> 渾身骨骼都仿佛在咯咯作響,攬諸咬緊牙關: “九方星瀾的父親,是無色城的副城主之一,他在你們面前乖順如貍貓,但在我們這些妖鬼面前,卻是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地獄羅剎——” 他抬眸,眼底比夜色更暗。 “尊后,若你餓到快死的地步,一塊用你親人血rou做成的rou餅放在你面前,你會如何選擇?” 琉玉的呼吸微滯。 攬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糅雜著恨與懼的笑容: “九方星瀾……最愛看這樣的戲碼,他是比我們這些妖鬼,更像鬼的存在?!?/br> 月夜群山靜謐,山間晚風穿過庭院,卷起一陣寒意。 琉玉在腦中試想了一下那個畫面,都能感覺到舌根泛起一陣作嘔酸意。 她蹙眉,緩了半晌后道: “你說得沒錯,這世道,有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你呢?” 攬諸怔了怔。 “我怎么?” 琉玉直視著他的眼問: “你是想做人,還是做鬼?” 從怔然中回過神來,攬諸用一種古怪地神色看了她一會兒,隨即嗤笑: “尊后,我們生來就是妖鬼,做什么人,我們有得選嗎?” “當然有?!?/br> 頭上傳來檐角清鈴的鳴響。 琉玉轉著那片枯葉,抬頭望去,正撞入重樓上那雙不知看了他們多久的眼眸里。 她彎唇,月光映在她點漆般的眸中,有矜貴又剔透的光澤流轉。 “這世間妖邪橫行,你們若選做人,我便帶你們去殺這世間,真正的惡鬼?!?/br> - 內室暗香浮動,角落里的千枝燭燈照得一室通明。 花圃里的談話早已結束,他能聽到隔間傳來的水聲,是女使在服侍琉玉沐浴。 躺在榻上,墨麟回憶著方才琉玉在花圃中的一字一句,微微出神。 她似乎與剛來九幽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墨麟還記得她抵達九幽的那日,青野傳來疫鬼出沒的消息,青野城主連發十多條奏報懇請尊主親往,他不得已未能親自去接她。 隨后便聽說,他派人送去致歉的賠禮被仙都玉京的人全數退回,一個不留。 還有新婚當日,兩人行過大禮,本該與夜宴妖鬼同席,等著九幽各城城主前來拜見。 然而她腳都還沒跨進宴席的門,打開門瞧了眼夜宴上的場面,便扭頭說自己累了,走得頭也不回。 當時的他,如何能想到她的態度會有這樣翻天覆地的改變? 墨麟想到她口中的自家人,想到她今夜在花圃中對攬諸所說的那些話。 ——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過什么事嗎? 正想著,有人推開了門。 “——放在那邊就好,待會兒我自己涂?!?/br> 一眾女使魚貫而入,將東西歸位后,又將一白瓷瓶放在榻邊。 榻上的墨麟掀起眼簾看了看她手里的東西,那女使放東西時,余光卻不小心瞥見他敞懷時腰腹間露出的一片妖紋,眼神很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旋即,女使便察覺到頭頂有冰冷銳利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琉玉見女使匆忙逃離的模樣有些疑惑,但也沒來得及多問,等人都走了之后,換上一身寬松寢衣的她越過墨麟在她的位置坐好。 “遞一下?!?/br> 她指了指方才女使送來的罐子,墨麟遞給她后見她打開蓋子,原來是一罐雪白香膏。 思索片刻,墨麟還是開口問: “你今日,到底什么意思?” 梔花的清甜在帳內散開,琉玉用中指舀了一團香膏,一邊往臉頰涂抹,一邊道: “你看到的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怎么樣,我誠意倒也足夠吧?” “你要與九幽聯手?” 墨麟眸色幽深地凝視她,語調沉了幾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知道啊,”琉玉垂眸,用指腹的溫度將香膏在手臂上推開,“與大晁為敵,與仙家世族為敵,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br> “那你還敢——” 話未說完,就見琉玉撩起裙擺,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 半截話陡然止住,他移開視線,好一會兒才道: “你方才對攬諸所說的那些話是怎么回事,你在仙都玉京有仇家?” 琉玉坦然點頭。 “你爹娘也解決不了?” 涂過香膏,琉玉放下裙擺,窗外月光籠罩著她的側臉,未施脂粉的面龐顯出一種平和的寧靜。 “他們肯定已經在解決了,但……從結果來看,成效不佳?!?/br> 墨麟以為她說的結果,指的是今日對她不如過去恭敬的九方星瀾,并未深究。 隨后又瞧著她,道: “你不該告訴我這些?!?/br> “為什么不?”琉玉饒有興致地問。 見她一臉天真,像是因背靠家族而肆無忌憚的模樣,墨麟不禁蹙起眉頭。 她太張揚,過得太順風順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覬覦她,覬覦她的家族,只等著有朝一日她從云端墜落,好在她身上宣泄那些在內心深處因為隱忍太久扭曲瘋狂的惡意。 不知世間險惡,是會付出代價的。 “因為我知道了這些,可以做很多事?!?/br> 琉玉手里的白瓷瓶一空,再抬起頭時,發現墨麟驟然俯身,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他沒有觸碰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