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點了點頭，她縮了縮脖子，把金屬用衣服纏著塞進里面裹著，深吸一口氣，鉆出帳篷。

    外面的寒風還沒有停止，能見度很差。大部分人都已經簡單的堆了個雪堆，然后把里面掏空，再把帳篷塞進去，但是雪太大了，芮平自己的洞口一會兒就被雪埋了半邊，她鉆出來后，把多出來的雪推到一邊。

    她出來看看，在外面的人已經不多了，她把自己洞口的雪清理了一下，又去幫著旁邊的雪屋把洞口的雪清理了一遍。

    “都別睡，輪流盯著門口，別讓雪把自己給埋了?！彼嵝阉麄?。

    這時候，芮平心中想得更多，最關鍵的一件事就是食物。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先見之明，肯定有人什么都沒有帶。她得了解一下大家的情況。如果她不打算丟下他們不管的話?？偛荒苷娴淖屓损I死冷死。他們既然選擇了她，她就得對他們負責。歡喜說得兩個辦法，她都沒有選。

    芮平去了幾個雪屋，發現好多都是一個人住，都很獨，大家都不喜歡跟別人一起，可是這個時候獨那是要人命的事情。

    “你們必須給找個人，最少少也要找個同伴跟自己交替守著洞口。一個人你不休息嗎？”她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些人認識不認識了。她拍了拍雪屋：“快點動起來。然后抓緊時間休息?！?/br>
    有人看她一個人到處忙著清理已經半埋起來的雪屋，就有人也從自己的雪屋里出來跟在她的身后幫起忙。大家都動起來，活就干得快。

    她旁邊也都是不認識的面孔，但是寒風模糊了他們的臉，模糊了所有一切界限。他們的身體很冷，但是大家的心都是熱的。

    芮平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多少個雪屋。她不喜歡去要求別人必須怎么怎么做，高高在上的吩咐，設置一大堆條條框框。她自己都還是喜歡玩的年紀，不喜歡這些框得死死的東西，也不想給別人搞這一套官僚主義。

    她不知道怎么當好一個首領，她也沒有什么大格局，什么大道理。

    她不想說。

    那就做吧。

    寒風一直在吹。雪也一直在下。

    她的聲音頂多能夠傳到一米之外的距離。但是她的行為卻可以無限的影響下去。有人不上心，就只草草拱了個雪堆，都沒壓實，風一吹就要散。她叫人出來，一起把雪壓實了。

    那人先還有點不耐，后面見芮平一句話沒說，只埋頭做事。偶爾跟他解釋一句，他這里為什么不行的原因，突然臉一下子紅了。他后面走出來，發現那些平常個個都高高在上，眼高于頂的家伙們，個個都悶著頭過來幫忙。那一刻他又無措，又覺得魔幻。

    芮平還問他：“你吃的有帶夠嗎？”

    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芮平掏出一塊巧克力給他：“先墊著吧。我也不多了。你這屋子搭好了，多上點心。這個時候累一點，后面就輕松一點?！?/br>
    她倒不覺得冷，抬起頭，還要往前走，接著卻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所有的雪屋門口都出現了人。鏟雪的鏟雪，原本單個的人越來越少。

    原本看著還不像樣的地方竟然一下看起來就有規有模了。

    肖西戎靠在自己搭好的雪城堡外，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站了好一會兒，最后終于做下決定，竟然朝著瘋妹走過去：“你跟我住吧?！彼f道：“我這里正好大，一個人住也挺不方便的?！?/br>
    瘋妹的馬尾斜斜的飛著，她扭頭看向肖西戎，哼笑一聲：“打算落空的感受不好受吧！你是不是以為她會過來找你幫忙？大少爺？”

    肖西戎臉色都沒變：“我沒這么覺得。只是你，你要想要留在她身邊，必須要融入這個集體才行?！?/br>
    “我可以為她殺人！”瘋妹冷聲道：“那些表面應和背地里轉著自己心思的小人！需要人來震懾，她不愿意費心思，那就我來！”

    她看向肖西戎：“而你就是最大的隱患。我會一直盯著你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br>
    肖西戎無奈道：“所以，你愿意過來跟我住嗎？”

    瘋妹看了他一眼。

    肖西戎知道她已經做了決定。他把目光投向那正在風雪里忙碌的身影上：“……其實這是個很笨的辦法?！彼f：“明明可以找人分擔，卻要自己扛著?！?/br>
    瘋妹憤怒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虛偽嗎？”

    肖西戎搖頭：“她難道真的以為自己能夠讓所有人都留下來嗎？這里的環境本來就是一場自然的淘汰。她這樣吃力不討好……”

    “夠了！”

    瘋妹抽出自己的刀，她朝肖西戎揮了過去，肖西戎閃到另一側：“你知道我說得是對的?！?/br>
    “你除了只會說風涼話還會什么！”瘋妹舉起手中的大砍刀指著他：“大少爺，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你的失敗嗎！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子像什么嗎！”

    肖西戎不怒反笑：“像什么？”

    “像一只見不得別人好的酸雞?！悲偯玫溃骸澳阍絹碓絣ow了，大少爺，你現在就像你曾經最看不起的那種背后說三道四的小人?！?/br>
    “是嗎？”肖西戎看著瘋妹：“誰能想到，吳家的瘋狼，會成為這樣一條衷心的狗?！?/br>
    瘋妹再次舉起刀追了上去，臉上已經帶上了殺意：“你有本事別躲！”

    肖西戎：“你總得讓我把話說完?！彼行o奈的站在較遠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想要幫忙的話，就不是在這里跟我打架?！?/br>
    瘋妹看向他，半信半疑：“你會幫忙？”

    肖西戎：“至少比你在這里跟我鬧要更真心一點?！?/br>
    瘋妹又把刀收了回去。肖西戎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我一直不理解，為什么你會愿意聽她的話。你不是寧愿死也不愿意認任何人為主嗎？還是她把你收拾得很慘？”

    瘋妹把刀放好，調整了一下角度，她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又猜錯了。我找她打架，她根本就沒同意?！?/br>
    肖西戎：“什么？”這次他真的沒想到：“還有人能夠拒絕你？你不是那種好說話的人??？”

    瘋妹看向肖西戎，她伸手點了點肖西戎的心：“你知道嗎？心臟的人看什么都是臟的。你的腦海里面除了利益，就是利益。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其他寶貴的東西，比臟兮兮的臭錢還要寶貴許多的東西?！?/br>
    肖西戎看著她：“那你告訴我這心臟惡臭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東西，讓你做出這樣的選擇?！?/br>
    “我之前以為打架就是打架。我就喜歡看到那些人被我收拾得滿地亂爬的模樣?！悲偯玫椭^，手指磨蹭著刀柄：“我從沒想過要為誰打架。也沒想過去受到別人的認可?！?/br>
    “這是你?！毙の魅贮c頭。

    “你知道她拒絕我的理由是什么嗎？她說打架沒有意思?！悲偯眯α似饋?，這個時候她看起來又有些瘋瘋癲癲的：“打架多有意思啊，怎么會沒意思呢？能夠看到別人落敗后的丑陋模樣，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情嗎？但是她說，要她打架要有兩個條件?！?/br>
    “什么條件？”肖西戎問道，他一直沒有完全看懂芮平這個人。她每次總能夠做出超出他意料的事情來。

    【“如果那個人對我很重要，那我愿意為她的喝彩打這場架。如果喝彩的人很多，那我愿意為大家打這場架?！薄?/br>
    “看人重不重要，看人多不多?！悲偯幂p輕道。

    肖西戎沉默了一會兒后道：“……她是覺得你不配當她的對手嗎？”

    瘋妹嗤笑一聲：“我在這里跟你廢話這些做什么。你永遠都不懂一名真正武者的心?！?/br>
    “到底是什么？我希望你為我解惑?！毙の魅謶B度誠懇的說道。

    “是純粹?！悲偯谜f道：“你根本不會理解。因為你這輩子都不知道純粹是什么東西。不是簡單，不是單純，是純粹。為武者本來就有爭強好勝之心，這無可厚非。但是爭強好勝并不是根本，甚至實力也只是代表一部分。我見過很多武癡，他們為武癡狂到甚至迷失了自己……”

    “但這是純粹嗎？”她搖頭。

    “其實本末倒置了，純粹不是除了武功什么都不管了，而是這里?！悲偯妹嗣约旱男模骸笆沁@里，你第一次想要習武的時候，那念頭出現的那刻的源頭，是你的初心?！?/br>
    她也曾為了別人的一句話，而毅然決然的拿起刀。

    就算那個人已經早就不在了，但是那人留給她的東西一直在，在自己的心里——她不惜一切也要守護的東西。

    是信仰。

    從那刻起，瘋妹不瘋了。

    第105章

    芮平裹挾著風雪回來的時候，以為歡喜會怨她說話不算數。她已經想好要如何解釋了。但是歡喜什么都沒有說。

    歡喜只是笑道：“你這來得也太巧了，我剛把水燒開?！彼逊磸蜔_的水倒進速食面袋里，把叉子掰開遞給芮平。

    芮平跺了跺腳。她說：“先等一下?！彼厣戆岩路崎_，掏出之前裹著金屬棒的衣服，這時候鼓鼓囊囊的塞滿了東西：“我用那火柴棒跟人換了一堆食物?！?/br>
    她攤開衣服，琳瑯滿目堆做一座小山高：“當當當！”

    “是不是很劃算？”她沖歡喜笑道。

    歡喜沉默了好久，才沖她笑道：“嗯，劃算……太會做生意了吧你！”他高高揚起來的語氣讓芮平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歡喜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又把罩子里的熱乎乎的金屬棒掏出來扔給她：“下次這么劃算的生意讓我去做嘛?！?/br>
    芮平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你、你不行的啊……”她這些哪里是換的，是別人看她免費勞動，心里過意不去非要塞給她的。她這還是推拒過后的結果。那金屬棒則是不記得被她送給誰了。她一路給了太多東西……她真的不記得了。

    芮平說道：“你知道的，你名聲不是很好，大家對你沒那么信任……”泡面好了，她喝了一口熱湯，朝他比了個贊：“歡大廚師手藝不錯??！你就在家里給我做飯吧，這種臟活累活，交給我就好了?！?/br>
    “那怎么行呢?！睔g喜慢條斯理的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總有辦法做到的?！?/br>
    “我知道你確實有辦法……”芮平還是有些心虛：“但這種事還是我吧?！?/br>
    她把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推到歡喜面前：“我把這些都給你好不好？”她用著略微討好的語氣，像是怕他生氣一樣。

    歡喜默不作聲的坐了一會兒，在芮平都有些忍不住緊張的時候，他才搓了搓臉，讓自己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這么大方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芮平這才松了一口氣。

    歡喜讓她先睡：“我守著洞口就好了。剛剛我已經休息過了?！?/br>
    芮平確實也有點累了。她嘟囔一句：“你要是累了就叫我?！?/br>
    歡喜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沒了。他嘴里卻一副無奈的樣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趕緊睡吧?！?/br>
    等芮平閉眼后，歡喜靠在洞口，看著外面的風雪，就像之前，他走出去卻看到她頂著風雪，埋頭在鏟別人門前雪一樣。

    干嘛要做這種事情。明明她一句話下去，也沒人會反抗她。干什么要自己去做，別人是沒手還是沒腳？

    嘴上說著別人的事情跟自己沒關系，最后默不作聲跑去幫別人忙的也是她。就沒見過這么傻憨的人，求什么呢？

    他當時在走出去和回去猶豫了一下，知道她不會愿意讓他過去指手畫腳，于是又縮了回來。

    “算了，等她回來再泡吧?！彼匝宰哉Z了一句。然后燒了一袋又一袋水。沸騰的水面就像他的心，明明是在冰雪里，卻仿佛在火上烤一樣。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姑娘……”

    塔維斯也說過這句話，但是芮平給他的回答就是——【我也很煩啊，都說我不想當這個什么狗屁首領了。要是我不是在這個位置上，我肯定不會做這種事的?！?/br>
    塔維斯說：“你只需要說句話，誰敢不做？如果什么都要你親力親為，你是打算靠你自己養著他們所有人嗎？”

    【也、也沒有那么夸張吧！】芮平被嚇了一跳：【我哪里養得起，我自己都養不活……我這不是說不出口嗎……】

    塔維斯不理解：“為什么會說不出口？”

    芮平：【就是說不出口??！你要我怎么說……】

    塔維斯看著她。

    芮平生氣的道：【我早就說我不想干了，你非要我做?？窗?，我就是不適合做這個。啊啊啊啊……為什么會有人對于自己的事情一點都不上心??！】

    她憤怒的把縮在雪堆里的人揪出來：“你連帳篷都不扎，是想要凍死自己嗎？！……不會??？不會找人教??！這么多人，隨便問一個，誰要是敢拒絕，你就來找我，我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