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種利潤太低，許多商家賣這個賺不到什么錢。他們就愛做這種事情，占點小便宜，你就算買回去，用起來也不會有什么不對。畢竟也是正兒八經開店的，真要賣給客人的材料出了事了他也跑不掉。

    歡喜見識過手段更厲害的造假販子，當然也正因為這名造假販子過于自信自己的手藝，于是人心不足，做了許多在聯盟當前頒布的法典當中足以被關幾百年的事情，雖然確實也因此積累了巨大的財富。

    但最終還是在一樁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買賣”中陰溝里翻船，被人出賣，差點直接把命都給交代了。就算他逃了出來，之前積累下來的所有全部也都沒了，最后拿自己最后一點身家蹭上了去垃圾星的船票。

    歡喜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某個大佬的地盤，把路邊一塊一文不值的石頭做成價值連城的稀礦送給大佬換取利益。不過讓他失算的是，由于那個稀礦過于惹眼，大佬怕他泄露了秘密，想要直接來一手黑吃黑。

    歡喜正好撞上他被人追得落荒而逃的樣子，親眼看著他從路邊撿了一塊石頭小心翼翼的放進兜里，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腳，然后跟人說那是什么什么價值連城的礦，主要是竟然還真有人信了。他就覺得很神奇。

    歡喜本來打算一個人跑，最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把他也捎上了。

    他們縮在垃圾堆成小山里，身邊彌漫著各種雜質在陽光下發酵的臭烘烘的味道。

    他蹲在一片在歡喜眼里跟旁邊無數垃圾沒有任何區別的金屬垃圾上。但是他看著它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塊還沒被人開墾出來的寶藏。他喃喃自語著他聽不懂的名詞，也許是無聊，或者是其他的心理，他并沒有覺得歡喜一臉無知的模樣討厭，反而耐心的跟他講了這些“垃圾”的價值。

    歡喜并不知道那些復雜的名詞有什么意義，但是他聽懂了數字。多么美好的數字啊，他記住這些對于他來說晦澀得要命的東西，完全基于一個樸實的想法——他覺得它們值錢。

    而能夠成為一名出戰至今從未失手的造價販子，他對于市面上大大小小的名貴材料如數家珍，不僅對于它們的性能，模樣，出場地了若指掌，甚至他也有著極為強大的動手能力和創造力。

    如果，他不是走上這條道路上，以他的能力，其實并不比第一軍校的機械系老師差，他也許會成為一個大師。不過他也確實在這一行成為了大師，只不過是造假大師，是被聯盟通緝的，跑到垃圾星茍延殘喘的大師。因為他選擇了錢。他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最后還因此困頓于此的錢。

    也許是在最后想明白了，也許是不想讓自己這一身本領到死卻連個傳承都沒有。他用最短的時間把所有的一切傳授給了歡喜。

    他們短暫的度過了一段亦師亦友的時光，歡喜以為這個關系會一直維持下去。但是再把最后的本領都教授給了歡喜后，他心中最后的一點負擔盡去。他是不甘心一輩子畏畏縮縮的藏在垃圾星一輩子的，他還想再賭一次。

    歡喜后來又在遠遠的地方見過他一次，他賭贏了，又風光了一段時間，他看到他，卻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后來他好像又沉寂了下去，也許最終還是賠掉了所有，死在某個角落里。就算沒死，在那個時候，也活不下來了。

    歡喜一點一點的把手中這塊材料上的涂料摳掉。

    那個造假大師在打算走之前，其實也問過他——“你打算就一輩子都待在這么個地方嗎？你不想走出去？不想住最奢華的宮殿，不想喝最美的酒，不想泡最漂亮的女人？”

    歡喜躺在破舊的沙發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哈……你又發什么夢呢？老頭？”

    “你不想，我想?！彼f：“我還沒有真的老，我不會一直待在這里的，我會把我曾經丟掉的東西都拿回來?！?/br>
    歡喜像是被他的話給逗笑了，他哈哈大笑：“喂，你是真的腦子傻了吧？”他不理解：“活著不好嗎？要是沒我，你早就死了，你還不甘心？”

    老頭望著他，用著一種很憐憫的目光——“這種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歡喜低聲喃喃：“……還是有區別的?！彼懒苏娴木褪撬懒?，什么都沒有了。比如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而你真的死了，老頭。

    他利用從那老頭身上學到的東西，沒有走上老頭的老路，畢竟前車之鑒擺在眼前，但是戳穿無良商販的小把戲卻是像吃飯喝水一樣。他借著這套辦法，就像芮平先前做得那樣，低價拿下了不少原本根本買不起的東西。

    商販畢竟理虧，想占便宜結果反被占，甚至都不敢鬧大，捏著鼻子吃了這個悶虧，只希望他快點走人，一輩子不想看到他。

    歡喜也知道一次不能真的把人得罪死了，他總是會隔斷時間再去鋪子里占占便宜，即得了實惠，又幫助到其他單純無知的小白不被商販欺騙，簡直就是一舉多得。

    當然也不是次次都有這種好事。

    歡喜扭頭看向芮平——今天他逛了半天的材料市場，也是出奇，今天簡直出門犯好人了。這些平日里油滑得不行的家伙，今天個個都成了老實本分做生意的老實人，一個黑心商販都找不到。逛了半天才找到這么一個實在心水的零件，跟那攤主殺了半天的價格，咬了咬牙正準備拿下來還被她給抓了個現形。但是遇到她后，就一下子撿了個這么大漏子。

    五十打包，也虧她張得了口。也許確實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可能真的就以為這就是一堆垃圾，五十可能還是給那攤主的精神安慰費。

    也不知是安慰，還是打擊。

    “你又怎么知道紀檢委的？”歡喜不記得自己有跟芮平說過這些。一般新生剛入校的時候，會有年長的學姐學長帶著懵懂的新生踏進校園，跟他們講述校園里的各種事情，以免他們什么都不知道，觸犯了校規。

    歡喜以為芮平是從別的學姐學長那里了解的，結果聽到芮平臉色淡淡的道：“哦，昨天剛跟他們打過交道?！?/br>
    這個“打過交道”就很靈性。歡喜沉默了一會兒。就是他也不得不芮平茂盛的精力感到驚嘆。

    “我記得你昨天是到學校的第一天吧。一天跑東跑西又是爭奪鑰匙，不夠你精力消耗，昨晚還跑出去跟人打架了？”

    芮平皺了皺眉，把那句“你管我”咽了下去。她把頭扭過去，還是給自己解釋了一句：“我只是去醫院開個營養劑，正好就碰到幾個人鬧事?！?/br>
    歡喜看了眼芮平。

    芮平忍不住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我只是……‘制止’了他們?！彼袅耸值?。

    歡喜忍著笑，難得說了句正常話：“我知道，你肯定是看不下去，要我，我也看不下去?！?/br>
    芮平小小的松了一口氣。

    “紀檢委的那些人，占著自己權利大，又是機甲系，沒人敢惹，個個囂張得很，出來執行任務，也都是不分好歹，見人就抓。不是你的問題?！睔g喜說：“不過我跟他們經常打交道，關系非?！谩?，你要實在擔心，我幫你跟他們打個招呼，讓他們把你的記錄給消了?！?/br>
    他倒是說得一臉信誓旦旦。但是芮平對于這個“好”字卻表示懷疑，她搖頭：“院長給我消了?！比缓蟮溃骸斑€有件事要跟你說?！?/br>
    歡喜聽到蓋亞把黃金鑰匙的資格給他的時候，微微一愣。顯然他昨天落荒而逃得很徹底，壓根就沒有回去關心一下后面事態的發展，不過他在聽到后面鑰匙資格可以轉讓的時候，眉毛一挑。

    “你把白銀鑰匙給別人的時候……”芮平扭過頭看向他：“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人把你的鑰匙給了別人呢？”

    歡喜臉上笑得格外的燦爛：“……那他就慘了?！?/br>
    芮平把頭扭了回去。

    “給鑰匙的人是你，不讓人把鑰匙讓給別人的也是你?！彪m然這么說，她語氣卻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透著笑意：“你這樣，是不是太霸道了？不怕他們怨恨你？”

    “雖然我也沒想過他們能夠真的把鑰匙握住?！睔g喜道：“但是，我也不愿意就這么白白便宜別人。至于怕不怕？你覺得的我會在意這個？他們最好是怨恨我。大家都不開心……”

    他似乎想到什么開心的事情，兩只眼睛都瞇了起來：“那我就開心了?！?/br>
    芮平這一次卻是沒有說他做得不好。她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開心……至少我就很開心?！?/br>
    歡喜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他像是不敢看芮平一樣，頭微微偏了偏：“你不是想讓大家喜歡我嗎？”

    芮平想了想：“……這不沖突啊，我想讓大家喜歡你，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付出了那么多還落不到好。又不是讓你委屈自己去博取別人的喜歡。你只要沒有吃虧，他們喜歡討厭都沒關系啊?！?/br>
    歡喜再次感受到那種像是要被融化了的感受，他又忍不住微微的離她遠了一點。然后小心翼翼地探頭朝芮平看過去。她并沒有發現這點，還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我之前那樣說你，并不是覺得你哪里不對，不好。我是生氣，并不是氣你做得過分了，我只是氣你做什么要給自己找罪受。我想到你把鑰匙給別人了，那些人不感激涕零就算了，還敢怪你。我就很生氣?！?/br>
    “其實來找你的時候，我甚至想，有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根本不值得你去這么做。我想到氣頭上，覺得你就是把鑰匙融了丟了，也不該給他們。這么辜負你的好意。雖然我自己也是被人拉了一把才起來的，但還是會忍不住生氣?！?/br>
    “氣他們的懦弱，氣你白白付出的心血?！?/br>
    芮平抬起頭朝歡喜看過去：“我支持你，你就應該好好的‘收拾’他們！”

    她露出高興的，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容：“其實你這樣很好的！既然拿了你的鑰匙，哪里能輕易放棄呢？讓他們感受感受，還有什么比把鑰匙丟出去還要恐怖的事情?！?/br>
    她磨了磨牙：“我要讓他們哭著喊著，哪怕被人揍到滿頭包，也要給我爬起來把你給他們的鑰匙抓在手里頭?！?/br>
    歡喜小聲道：“……這時候不替我委屈了？不怕他們再討厭我？”

    芮平搖頭：“世上哪里有容易的事情呢，而且真的能看到了他們哭著也要留住你給他們鑰匙的慘樣，我也心平氣和了?！?/br>
    歡喜說道：“其實真要想看他們的慘樣，你不管他們，讓他們自甘墮落下去，他們自然就慘了?！?/br>
    芮平看了眼歡喜。

    “還是不甘心吧?！彼f：“我還是希望所有人曾經犯過錯的人，都能醒悟過來，不要再繼續放棄自己?！?/br>
    其實歡喜說得也沒錯，真的想看到這些人倒霉，只用不管他們，他們自然會不斷地重復的犯錯，不斷地錯過機會，直到最后再也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

    一部分人會在最后幡然醒悟，付出更多的心血回到稍微正常的軌道上，一部分人徹底的沉淪，永遠活成一灘死rou。

    想要看一個人倒霉，你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冷漠的旁觀，這個人自然就會一點點的像花朵一般枯萎，凋零。

    芮平被人幫助過，也被人冷漠旁觀過。她始終不想做后者，想要做一個勇敢伸手的人。

    我還年輕，我有一顆尚且還保留熱度的心，我可以扛得住任何的事情。芮平想，我可以去做我想要做的任何事。

    第87章

    芮平要做的事情很多。

    而且每一件都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看到成果的事情。

    她既要保證自己的日常訓練，同時要學習醫療方面的知識，然后還要再加上機械方面的知識。她像一個迫切汲取水分的海綿，拼命吸收著眼前能夠吸收到的一切。

    她恨不得把自己當成一個一天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陀螺，一刻不停的旋轉。但她并不覺得累，甚至為此樂此不疲。

    她不想停下來。她也不愿意停下來。她享受這種能夠把未知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掌握在自己的手心的感受。

    這會讓她感覺到一種充實感，像是某些空蕩蕩的地方終于被一點一點的給填補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她已經空了太久太久?，F在正是抓緊一切能夠抓住的時間、機會，去把它填補滿的時候。

    這是最好的時候，這也是最關鍵的時候。

    她并不打算摻合到歡喜去怎么“收拾”那些人這件事當中。他總是會有他的辦法的，畢竟他是歡喜啊，他什么都吃過就是沒有吃過別人的虧。

    他向來是給別人虧吃的人。

    芮平也有許多自己要做的事情，她今天抽出來解決歡喜這件事情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了。她催了一下歡喜：“你不要忘記去找蓋亞老師?！?/br>
    歡喜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芮平卻從這態度里發現不對：“差點忘了問你，你不想別人拿了你鑰匙的人跟人交換資格，那你呢？你會把你的資格交換出去嗎？”

    歡喜微微撇過頭：“……這可以換一筆錢，很多很多的錢?！?/br>
    他不敢看芮平：“而我缺錢，我向你保證，我只是把它短暫的拿去換一筆錢，然后通過積分榜排名，我可以再把它搶回來?！?/br>
    芮平要被他給氣笑了：“你都因為修不夠學分而留級了，你還想沖第一？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能啊?！?/br>
    歡喜沒說話。

    芮平深吸一口氣：“為什么突然缺錢，你想要做什么？”

    歡喜：“你不是知道嗎？”他望著天空，眼里有向往有期盼：“我想要做一個真正屬于我的機甲，能帶我上天的那種?！?/br>
    他向芮平解釋：“之前我一直找各種由頭找培養我的那家企業要錢，否則你看到那個小機甲也做不出來。別看它小，那么一點，就差點讓我傾家蕩產。本來一切都很好，但是那邊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留級的事情，就再也沒有給我打過一分錢了?！?/br>
    芮平望著他：“……我們不是可以去機械系再修一門嗎？那時候你想要什么零件，可以直接打申請，想要什么沒有，不用你自己再去材料市場里淘?！?/br>
    歡喜笑了笑：“大一開發出精神力？”

    芮平用激將法逼他：“你不相信你自己？”

    歡喜搖頭：“我覺得我一定能，但缺一個契機?！彼蜍瞧剑骸暗任易龊梦业臋C甲，我的精神力自然就會出來了?！?/br>
    芮平無語：“等你等你，等你做完，你都大幾了？你打算留幾級？當第一軍校最大留級生嗎？你覺得你能做到，但別人還愿意再給你這個機會嗎？”她皺著眉頭：“你之前的大一是不是根本沒怎么認真訓練？”

    歡喜忍不住腳底在地面碾了一下。他又有點待不住了。

    芮平發現自己真的不能放任他不管：“不管如何，你當下第一件事就是給我開發出精神力！”

    歡喜忍不住想要為自己辯解——比如“精神力哪里是想開發就能開發出來的”，“這是需要契機的，契機沒到，做什么都沒有用”。

    芮平卻說：“如果我用我的精神力去誘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