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死或生（1）

    華美的城市在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切換的速度令人無暇反應。

    在烈火地獄的籠罩之下，強勢的西拜人迅速由攻成為了受的那一方。

    火焰正在大殺特殺。

    地面時不時冒出巨大的火柱，這些火柱全無規律可言，它們從任何地方冒出來，并將那些不幸的家伙燒成焦炭，火焰的爆發追加天崩地裂的效果，無數房屋在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中轟然倒塌，爆炸所產生的暴風將磚瓦或木材吹飛，掩埋，或是直接撕裂士兵們脆弱的身體。

    波爾那些高大漂亮的房屋在此刻變成了最兇最惡的陷阱，用遠遠超越了圣騎士的效率殘殺著生靈。

    直到此刻，實際上因為陷阱而死亡的士兵大約占據了十分之一左右的數量，更多的士兵受到了并不算太致命的傷害，但他們已經完全混亂了。

    失去了斗志的士兵還不如一群烏合之眾，他們拋棄了了作為士兵的職責，拋棄了手中的武器，在天災人禍之下，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哭喊著四散而逃。

    加斯羅尼亞公爵，那位向來沉穩而充滿了威嚴的中年人幾乎在瞬間崩壞了。

    他錯愕，甚至是有點癡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反差實在太過劇烈，前一刻，西拜的士兵們還士氣高昂，堅信自己必將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而就在下一刻，地獄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這個巨大的打擊幾乎令他再起不能。

    在萊因哈特的護持下，陷入呆滯狀態的公爵大人才沒有被卷入災禍之中。

    當一直以來那份掌控一切，那份屬于貴族的自傲被打破之后，里面流露出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個無助的凡人罷了。

    “不可能！”他喃喃的說道：“親手毀滅自己的城市？這種事情根本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豈有此理，作為貴族，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

    “不可能是菲利普.卡佩！南方的權貴們不可能容忍王室成員如此亂來，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是騙局！我們全都上當了??！是誰？究竟是誰布置了這個騙局？雷蒙.德.圖盧斯？難道是那個老家伙在幕后掌控著一切，將阿爾瑪克的領地變成了犧牲品？”

    萊因哈特站在這位公爵的身邊，他無視了這位貴族的癲狂和頹廢，冷靜的眺望著某個方向，似乎在觀察某些細節，在他的身邊，包著左手的巴斯靜靜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黑色的鐵塔一般鎮壓著周圍顯得慌亂的士兵，讓它們變得鎮靜下來。

    “公爵大人，讓我們出發吧?！比缓?，觀察完畢的萊因哈特平靜的說道。

    “出發？撤退嗎？”公爵轉過頭，悲哀而絕望的說道：“萊因哈特，沒用的，既然布置了這樣的陷阱，那我們的后路必定已經被截斷，情報里所說的那支船隊并不是要截斷補給，而是要截斷我們的后路??！我們……逃不掉的?！?/br>
    “不，不是撤退，我們要進攻?！?/br>
    “什……”加斯羅尼亞公爵一愣，凌亂的大腦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萊因哈特看著眼前這位已經丟掉了所有的驕傲和自信，滿臉頹廢的貴族，陳懇的說道：“如果在這里放棄的話，我們就真的要輸了，但是還有機會，公爵大人，我們還可以反敗為勝?！?/br>
    “反敗為勝……”頭發花白的貴族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我告訴過你，對于貴族而言，戰斗的過程只不過是附屬品，在戰爭開始前，最終的結局就已然被注定了。敵人不會給我們重新組織士兵的機會，他們已經計算了一切，我們輸了?！?/br>
    “我不是貴族?！比R因哈特堅定的說道：“我不懂貴族的規矩，也不打算遵守那種規矩?！?/br>
    “或許對于貴族而言格局太過渺小，但我是戰士，對于我而言，戰斗的過程才是我的全部！”

    “就算只有一線生機，就算前方是萬丈懸崖，我也要靠這雙手來取得勝利！我不放棄，我絕不放棄！若是在這里放棄，原本可以抓到的機會就會白白飛走?！?/br>
    加斯羅尼亞公爵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這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年輕人，雖然他原本就知道這一點，但加斯羅尼亞公爵此刻終于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他。

    即使在這個令人絕望的戰場之上，他的身上也依舊散發著充滿希望的光芒，那白銀色的光輝仿佛能夠給人以希望和勇氣一般，令公爵大人頹廢的心重新開始跳動。

    加斯羅尼亞公爵曾經認為所謂的英雄，只不過是他們這些上位者通過各種手段制造出來的一個虛構的偶像，如同一觸即破的肥皂泡一般脆弱而可笑，然而，就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錯了。

    不需要制造，不需要虛構，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天生就是真正的英雄，他或許沒有高貴的血脈，或許沒有如同神話中那樣強大的力量，但他卻擁有著一種特質，那是一種足以切斷世間一切準則，令他人心甘情愿的追隨他，認同他的氣質。

    現在在自己面前的，正存在著這樣一個英雄。

    “我們還有機會，公爵大人??！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耳邊的是充滿著希望，永不妥協，永不放棄的聲音。

    閉上的雙眼，那雙痛苦而頹廢的雙眼重新睜開。

    因為失敗而陷入絕望的情緒消失了，那雙眼重新變得清明而冷靜。

    “傲慢自大的人，其實是我自己嗎？”

    “哼，一直以來，和保守派之間的斗爭，令我也漸漸腐朽了嗎……”

    “在作為貴族之前，我也是騎士，是西拜的軍人??！”

    如同枯木上生出的新鮮嫩芽一般，加斯羅尼亞公爵疲憊而沮喪的樣子消失了，他的聲音重新堅定起來，在銀白色光輝的引導下，一股新的力量從他的內心深處綻放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萊因哈特，現在還沒有到認輸的時候?！?/br>
    加斯羅尼亞公爵注視著萊因哈特，凝重的說道：“那么，告訴我你的計劃……”

    阿爾瑪克前線臨時指揮所。

    窗外，稍遠處的大火依舊在燃燒，爆炸聲此起彼伏，每一次爆炸都代表著對于西拜人的沉重打擊，吵雜的噪音在此刻聽起來竟是如此的悅耳，令人沉醉不已。

    但是，有一個人卻無法以戰勝者的心情接受眼前的這一切。

    菲利普.卡佩，法蘭王國中一個無望繼承國王頭銜的小王子。

    他沉默的看著手舞足蹈，陷入了興奮狀態，開懷大笑的阿爾瑪克公爵。

    作為這場戰爭的統帥，自己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所有作戰計劃的人，這不得不令菲利普感到憤怒。

    都是串通好的嗎？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被排除在外嗎？

    他又望向了那位心儀的女性。

    她注視著自己的弟弟，臉上雖然沒有流露出笑容，但長久以來的相處，令菲利普輕易地看出了她此刻歡欣愉悅的心情。

    正是這份愉悅，這份菲利普絞盡曾經腦汁希望令她獲得的心情，此刻卻如此沉重，壓得菲利普喘不過氣來。

    凪……連你也是和他們一伙的嗎？連你……也在欺騙我嗎？

    心好疼，那種空虛的，仿佛心里被挖出一個空洞的感覺幾乎要逼瘋這位王子殿下。

    為什么不告訴，我只是想要守護這個國家，這難道有錯嗎？為什么要將我排除在外，一直以來的并肩作戰也無法讓你信任我嗎？為什么！只是因為我是這個國家的王子嗎？

    凪，為什么……要背叛我？

    菲利普的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那份不容褻瀆的愛意，當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之后，這份愛意漸漸的產生了扭曲……

    而凡則借著大笑，將這一切收入眼里。

    “你會怎么做呢？菲利普，讓我看看你的選擇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