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兜售的酒，因為蒸餾過，所以酒精濃度偏高，要想得到醫用合格的酒精，僅僅蒸餾一次不夠，得反復蒸餾。

    這樣一來，同樣的糧食釀造出的食用酒和醫用酒精完全不是一個量，醫用酒精耗費的糧食更多，價格自然更貴。

    白酒凌息賣到幾十兩一壇，酒精的定價水漲船高，并非每家醫館都能買得起。

    凌息并不想賺醫館的錢，他可以低價出售酒精，但糧價在那兒，他不可能賠本賺吆喝，除非他擁有金山銀山，做做慈善灑灑水啦。

    說到底還是糧食產量的問題，提高糧食產量迫在眉睫。

    秦大夫不是頑固迂腐之輩，聽得懂凌息的言下之意，嘆息一聲道：“你先把價格告訴我吧，我去問問他們誰要買，總之我們揚春堂先訂一批?！?/br>
    “好?！绷柘⑼兄掳统烈靼肷?，報出一個價格，在場三人無不詫異。

    柳仲思強行把自己差點脫臼的下巴接回去，“你瘋了吧？賣那么低的價格，你會虧死的！”

    秦大夫贊同地接著說：“是呀，我曉得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想出點自己的力，但量力而行啊?！?/br>
    柳仲思點頭如搗蒜，催促霍琚：“霍大哥你快勸勸凌息哥，哪有他這樣做生意的?！?/br>
    霍琚抬眸同凌息對視一眼，眸中泛起淺淡的笑意，“我們家他做主，我聽他的?！?/br>
    柳仲思和秦大夫啞口無言，特別想搖著霍琚的肩膀大喊：你清醒一點！

    凌息忍俊不禁，“放心，不至于讓我賠本，醫用酒精不能喝，不必在乎口感，原料可以換成普通的糧食?！?/br>
    他方才迅速算了一筆賬，只要不影響酒精的醫用效果，用便宜的糧食也無所謂，頂多雜質多點，多蒸餾幾次，耗費點人力。

    在這個時代，人力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秦大夫，請您轉告各位大夫，如果發現誰暗地里倒賣酒精，望岳酒坊將永遠拒絕與之合作?！绷柘⑾敕皆O法壓低酒精價格，希望酒精能物盡其用幫到更多人，而不是拿給居心叵測之人謀取利益。

    秦大夫驚訝于凌息能立馬想到這點，鄭重應下，“好?！?/br>
    從醫館出來快到晌午，凌息和霍琚走到當初一塊兒吃過的餛飩攤，二人目光相撞，默契坐下，“吃這個?！?/br>
    老板一眼認出他倆，瞠目結舌地看著霍琚的腿，“哎喲，小兄弟你這腿好了？”

    霍琚沒想到過去這么久，老板居然還記得他，神情松弛幾分，不再顯得那么生人勿進，“嗯，好了?！?/br>
    “恭喜恭喜，今兒吃點什么？”老板邊跟霍琚搭話，手上動作不停。

    霍琚看向凌息，凌息早決定好了，“我要餛飩?！?/br>
    霍琚側身對老板道：“兩碗餛飩?！?/br>
    老板咧開嘴角，“好嘞，你夫郎依然要大份是吧？”

    聽老板這么一說，霍琚驀地回憶起當初那茬，那會兒誰能想到他和凌息會真心在一起。

    “對?！?/br>
    凌息奇怪地瞅了瞅霍琚，“他咋知道我是你夫郎？”

    因為上回來的時候，霍琚點了兩碗大份，老板好心問他夫郎吃得完大份嗎，凌息問他老板說的啥，他沒告訴凌息老板把他錯認為自己夫郎了。

    如今舊事重提，霍琚斂了斂唇，若無其事地反問：“我們看起來不像夫夫嗎？”

    凌息撓撓頭，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兒，“上回來他咋沒說我是你夫郎？”

    霍琚端起面湯喝了口，波瀾不驚道：“你怎知他上次沒說？”

    “??？”凌息怔忡，他記憶中沒有那段呀。

    餛飩恰好端上桌，凌息顧不得同霍琚打啞謎，深深吸了口氣，“好香?！?/br>
    大顆大顆的餛飩依舊皮薄rou厚，湯底鮮香，秋風中喝一口暖湯，胃里別提多舒服。

    凌息轉頭沖老板豎起大拇指，“好吃?！?/br>
    老板得到食客稱贊，高興地送了他們一碟小菜，小菜是腌制過的蘿卜，脆甜脆甜，配上稀飯絕對好吃。

    不過配餛飩也不錯。

    吃完餛飩霍琚拿出二十文錢放在桌子上，二人并肩走進人潮中。

    “我們去看看虎子他們吧?！绷柘⑻嶙h。

    霍琚伸手牽住凌息的手，“嗯?！?/br>
    凌息垂眸瞥了眼二人牽在一起的手，唇角不自覺上揚。

    第98章

    “凌哥哥，霍哥哥你們來啦?！被⒆哟蜷_門看到是他們高興地在原地蹦了蹦。

    “嗯，你爹在家嗎？”凌息揉了把小孩兒長起來的頭發。

    “我爹到管爺爺家幫工去了，你要找他嗎？我去叫他回來?！被⒆诱f著就要往外跑。

    凌息拽住他，“不用，我就過來看看你們?！?/br>
    虎子點點頭將他們引進院子里，端了兩碗水出來，“凌哥哥，霍哥哥你們喝水?！?/br>
    “謝謝虎子?！绷柘⒔舆^碗，左右環顧一圈。

    院子里有幾只小雞走來走去低頭吃蟲子，房舍保持得很干凈。

    “你爹的傷養得如何了？”凌息問。

    虎子乖乖巧巧站在他身旁回話，“我爹說沒什么大礙了，前些日子到管爺爺家去接了活兒?！?/br>
    凌息送他們父子回來后，給了一筆錢讓他們用作日常開銷，同鄭洋說好以后從他工錢里扣，鄭洋才肯拿。

    鄭家父子不可能坐吃山空，距離開春尚有段日子，鄭洋傷情見好便立刻出去找活干，造船的管老爺子得知他的情況，好心留下他做工。

    因為凌息給的圖紙新穎且復雜，要想在工期內完成，管老爺子確實需要招人，鄭洋是行船的老手，懂得基本的修船知識，放到造船上同樣可用。

    不過他主要傷在手臂和腰腹，最近只能做些輕省活兒，工錢少點，過些時日傷口痊愈，可以下大力氣干活后，一天能掙不少錢。

    了解一番鄭洋的情況，凌息微微頷首，開春后鄭洋會作為這艘船的船長，從頭到尾參與新船制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想必鄭洋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去應聘了管家的活計。

    “你呢？還跟著從前那群小孩兒出去偷東西嗎？”凌息把話題轉移到虎子身上。

    虎子被問得小臉通紅，他知道偷東西不好，如果不是生計所迫，誰愿意做人人喊打的小偷呢。

    “沒……沒有了?！彼捯魟偮?，墻外突然傳來幾聲高呼。

    “老大！老大！快出來??！”

    “老大，你爹出去了，快出來！”

    凌息意味深長地盯著虎子，虎子臉騰的一下燒起來，大跨步朝外走去，“亂喊什么？！誰是你們老大？這里沒有你們老大，走開！”

    “老大！你是不是病了？咋說胡話呢？”

    “老大，我們觀察好了，咱們附近新搬來一家人，一個書生，一個老太婆和個小媳婦兒，老太婆喜歡把錢袋子拴在腰帶上，特別好偷！”

    “你們不許去偷！”虎子指著幾個比他稍微高點的小男孩兒命令道。

    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認定他們老大今天不正常。

    “老大，這可是條大魚，事情要是成了，咱們能吃好幾天包子呢?！?/br>
    虎子沉下臉，硬邦邦道：“反正我不許你們再去偷別人的東西?！?/br>
    幾人低下腦袋，不明所以，心有不甘。

    這時，大門忽然被人從里面打開，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虎子身后。

    幾人齊齊仰頭，“哇——”

    好，好漂亮的小哥兒。

    天上的神仙吧。

    凌息笑瞇瞇對他們道：“進來坐會兒吧，我買了點心?！?/br>
    小孩子哪抵得住點心的誘惑，紛紛吞咽唾沫，丟了魂兒似的跟著凌息進門。

    一頓狼吞虎咽，氣得虎子拳頭一緊再緊，那可是凌哥哥給他買的，全便宜了這群臭家伙！

    凌息拍拍虎子后背，安慰：“別生氣，下次凌哥哥再給你買?！?/br>
    虎子這才勉強忍氣吞聲，不跟小弟們計較。

    用食物順利收買小孩兒們，凌息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都是住在附近的孩子，要么家里有個賭鬼爹，要么寄人籬下，要么十來歲獨自拉扯幾歲的弟妹。

    為了活命，他們聚集在一塊兒偷偷摸摸，逐漸形成小團體，有人負責偷東西，有人負責聲東擊西，虎子就是他們當中的老大。

    類似的小團體存在不少，他們不過是其中之一，強大的團體會吞并小團體，每個團體有自己的地盤，這一帶就屬于虎子他們的地盤。

    凌息瞅了眼縮著脖子，不敢瞧他的虎子，“看不出來，你還挺強?！?/br>
    其中一個麻桿兒男孩兒得意洋洋道：“那是當然，我們虎哥打架可厲害了?！?/br>
    “是啊是啊，每回打架，他們瞧我們虎哥個頭小都會掉以輕心，結果回回被虎哥反殺?！绷硪粋€流著鼻涕的小孩兒舔著手指上的糕點屑說。

    虎子咬牙切齒，恨不得捂死他們。

    凌息揶揄地覷了眼虎子，“虎哥不錯嘛?！?/br>
    虎子頓時猶如炸毛的貓，全身毛豎起來，小臉由紅轉紫，支支吾吾：“不……不……不敢當……”

    凌息眼珠子轉了轉，問他們：“你們還想吃糕點嗎？”

    幾人眼睛驟然放光，齊刷刷回答：“想！”

    凌息咧開嘴角，“那就我幫點小忙?！?/br>
    .

    回去的路上，霍琚不解地問：“你為什么要讓他們幫你打聽最近誰家要辦喜事？”

    空氣帶著股冷意直往駕車的凌息脖子里鉆，得虧他身體好扛得住凍。

    “那群孩子成日在市井穿梭，能夠探聽到的消息不少，我這叫合理利用資源?！?/br>
    “至于為何要打聽辦喜事的人家……”

    凌息勾了勾嘴角，聊起另一個話題，“我在溫泉邊上試種了紅薯和花生，長勢喜人，看來不必等到春天再播種了?！?/br>
    霍琚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凌息居然想到利用溫泉種植紅薯花生，不得不承認他腦瓜子足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