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本褪巧蛴袂宄鍪履悄?。

    凌霜和趙小光去調取了相關資料，清清的腎源來自已故的沈玉清。

    當年沈玉清墜樓后，并沒有當即死亡，她被救護車送到了南城第一醫院。

    潘巧云知道女兒救不回來后，忍痛簽下器官捐贈協議。

    沈玉清的眼角膜讓一個三歲女孩重見光明，而她的腎臟，救了七歲的清清。

    趙小光感嘆：“潘巧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讓人佩服?！?/br>
    “可能是不想女兒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吧?！?/br>
    哪怕只是一個器官，思念她的家人，也會感覺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聽你這樣說，我明天也去簽個遺體捐贈協議，萬一哪天因公殉職，還能造福一下社會?！?/br>
    “喂，趙小光，”凌霜嚴肅打斷道，“你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br>
    “呸呸呸，我肯定壽終正寢，到時候拿上退休工資開一家棋牌室?！壁w小光說完，話頭一轉問，“對了，徐老師今天怎么沒來??？”

    “他……他生病了?！绷杷f。

    “什么病??？”

    “感冒?！绷杷粗L擋玻璃上流淌的雨珠，淺淺應聲。

    她想起今天早晨，那個叫宋渠的醫生，同她說過的話——

    徐司前會有兩種人格，是因為幾年前他受過非人虐待。

    昨晚徐司前說，“他們打我，你也打我?！辈恢趺吹?，她想到那個被丈夫毆打致瘋的李敏。

    人類的精神承受能力有限，壓迫到極致便會崩塌。

    徐司前這樣的人，閾值應該比普通人高。她不敢細想他到底遭受過怎樣的虐待。

    臨近傍晚，雨還沒停。

    凌霜把趙小光送回警局，原地調轉車頭。

    “老大，你去哪兒??？”

    “我去看下徐司前，一會兒回?！彼€有很多疑問。

    趙小光去吃晚飯，遠遠碰到秦蕭。

    “凌霜沒跟你一起回來？”秦蕭問。

    “她……”趙小光覺得，不說實話，對不起秦蕭；說實話，又對不起凌霜。

    “她怎么了？”秦蕭追問。

    趙小光撓頭道：“那個……姓徐的生病了，她去探病?！?/br>
    秦蕭的臉色果然陰沉下來。

    趙小光有點想扇自己。

    ＊

    天黑之前，凌霜將車停到徐司前樓下。

    她不確定他現在處于什么狀態，上樓前在車里給他打了通電話——

    “凌警官?！?/br>
    “你……回來了？”

    “嗯?！?/br>
    “我能上來嗎？”凌霜問。

    凌霜今天冒雨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褲腳、鞋襪都是濕的。

    徐司前遞給她一雙干凈拖鞋，凌霜拿紙巾把腳底擦干凈才穿著他的鞋子進來。

    “晚飯吃了嗎？”徐司前問。

    “沒還?！?/br>
    “那一起吃點?！彼f。

    “不用，我……”

    徐司前皺眉道：“你們單位禁止你們吃晚飯？”

    “沒有?！彼胝f回隊里再吃。

    徐司前步入廚房，點火一通cao作。

    他做的是小米海參，和凌霜一人一碗。

    兩人靜默著吃完東西。

    凌霜放下筷子，不知該如何開起話頭，“你……”

    徐司前先她一步開口道：“昨晚，那是另外一個我?！?/br>
    他比她想的要坦誠許多。

    雨水沖刷在玻璃上，屋子里極其安靜。

    他眼神晦澀，沉默良久才繼續說：“我的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兩個都不完整?！?/br>
    凌霜咽了咽嗓子，不知該說什么好。

    徐司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我這樣……是不是像怪物？”

    “不像?！绷杷酒饋砗V定道，“你只是生病了，每個人都有生病的時候……”

    徐司前看著她，眼神有些錯愕。

    良久，他說：“下次暴雨天，你離我遠一點?！?/br>
    “他暴雨天會出來是嗎？”凌霜敏銳捕捉到他話里的深層意思。

    她記得，有一次在警局下暴雨，她見到了他，還有她和他在這里打架那天，也下著暴雨。

    那些，全部都是他的第二人格。

    “偶爾?！毙焖厩吧羁此谎?，淡淡道。

    “我會常?？刺鞖忸A報的，下次……”女孩的話卡住了。

    徐司前看向她。

    凌霜握著拳頭，斬釘截鐵道：“下次，我會提醒你吃藥！”

    “嗯?！彼α?，手插進西褲口袋，表情有些散漫。

    凌霜耳根忽然有點熱，輕咳一聲問：“你額頭的傷怎么樣了？”

    “不礙事?！毙焖厩罢f完，指著自己的鎖骨，問她，“你脖子上的傷……”

    凌霜忙說：“是我不小心撞的?！彼?，總不和病人計較，再說，她還要和他共事，這事就這么翻篇得了，省的尷尬。

    “痛不痛？”他問。

    凌霜語速很快：“不痛，沒破?！?/br>
    徐司前嘆了口氣，說：“對不起?！?/br>
    “嗯？”凌霜猛地望向他。

    他那雙幽藍色的眼睛，波光搖曳，洞穿人心。

    她呼吸一滯，不敢看他的眼睛。

    “昨晚，我不該咬你?！毙焖厩罢Z速不疾不徐，聲音好聽。

    “你……”凌霜臉蛋燒得guntang，她現在到底該興師問罪，還是拂袖而去？

    徐司前繼續道：“我當時有一點意識，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br>
    所以，他什么都記得？那他記不記得……

    “對不起，我也不該親你?！?/br>
    “……”凌霜這下連脖頸都紅透了。

    好在這時，趙小光打來電話說：“老大，兇器找到了”

    凌霜如臨大赦，她對徐司前說：“我先走了，查案要緊?！?/br>
    徐司前點頭，提起外套，大步跟上她：“我跟你一起去?！?/br>
    “你現在……”凌霜欲言又止。

    徐司前知道她在擔憂什么，解釋道：“我吃過藥了，放心，他暫時不會出來?！?/br>
    “嗯?！?/br>
    ＊

    雨還在下，夜幕降臨，道旁亮著暖橘色的路燈。

    凌霜的雨傘，丟在車里沒拿。徐司前跟上前，手臂一舉將她罩進傘下。

    她愣怔著回頭，看向他。

    “秋雨涼，一起走吧?！彼f道。

    透明的傘面，雨珠細密晶瑩，像極記憶里的星星，凌霜淡淡瞥過一眼，立刻垂下腦袋。

    她不想去觸碰那段久遠發痛的回憶。

    或許，她該試著放下過去？

    兩人誰也沒說話。

    燈光很亮，徐司前看到她潔白柔軟的脖頸，沒來由想到昨晚的那些吻，他心口發熱，下意識移開視線。

    凌霜走到駕駛室門邊，摁過電子鎖，車門卻打不開。

    “奇怪，怎么了？”凌霜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