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盡天明/墜落擒網 第17節
頭頂燈光昏暗,蚊蟲逐光飛撞,咣咣作響。 腳底的廣場磚泡在污水里,每踩一下,磚石搖動,泥漿迸出縫隙,臭氣熏天。 一只黑貓,冷不丁從他腿邊竄過,徐司前沒有防備,嚇了一跳,腳底踢到東西,“砰”地一聲。 女孩恍然發現身后有人跟蹤,她一路小跑,鉆進漆黑的樓道。 徐司前抬頭發現人沒了。 女孩躲在暗處,緊緊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目光死死盯牢燈光下的男人。他長相英俊,即便換過一身衣服,依舊有很強的辨識度。 她記得很清楚,這人不好對付。 “什么破地方,”男人罵過一句,咬著煙警告,“小鬼,別躲了,我知道你在哪兒,再不出來,我一棟一棟樓找,給你十秒鐘時間考慮,十、九、八、七……” 女孩趁他不注意,后背擦著墻根,小心擠進黑黢黢的灌木叢,繞過大樓西側,再由主干道一路狂奔至門衛室。 她借手機給凌霜打去電話,抽抽噎噎哭訴:“警察jiejie,救命,我好害怕……” 凌霜掛斷電話,叫上趙小光前往桃園西村出警。 女孩一直在門衛室里等,遠遠看見警車后,她麻溜從門衛室里飛跑出來,徑直去找徐司前。 男人眉梢一挑,表情蔫壞,他踩滅煙朝她點了點下頜,語氣冷森駭人:“小鬼,終于肯出來了?” 女孩沒說話,彎腰拾起一截木棍,朝他狠狠砸去。 “居然敢砸我?”徐司前沖過來,一把將她拎起來,惱怒道,“是不是想死?” 女孩嚇得高聲呼喊—— 就在這時,警車穩穩停在燈下,凌霜摔門大喊一聲:“住手!” 徐司前見到凌霜,有幾分意外,他松掉手里的女孩,皺眉道:“小警察,這是誤會,我沒打她?!?/br> 凌霜把女孩抱起來,塞進趙小光懷里,轉身給了徐司前一記響亮耳光:“屢教不改!” “喂!”短短幾秒鐘,徐司前已經反應過來,自己這次又被這女孩坑了,“是她先……” 凌霜根本不給男人狡辯的機會,一個過肩摔將他掀翻在地,緊接著手腳并用組成十字固,牢牢鎖死他的脖頸和肩膀。 徐司前被她這么一摔,背痛到發麻,腦瓜嗡嗡響,呼吸都不順暢。 “小光,捆起來!”凌霜大喝。 趙小光絲毫不含糊,放下女孩,給徐司前來了個五花大綁。 凌霜將他扯起來,一把丟進車廂,拉響警報,一路“嗚嗚嗚”回到隊里。 徐司前隔三差五進局子,今天直接裹成了“五花rou”,審訊室的人都在笑:“這家伙被凌隊逮幾回了?” “四次?!庇腥苏f。 “錯,是五次?!壁w小光糾正道。 “五次?” “嗯,”趙小光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念兒歌,“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沒打到,打到小松鼠?!?/br> * 女孩回家后不久,拿上熱毛巾像往常一樣進入地庫。 她邊給女人擦臉,邊小聲問:“mama,你要不要去上面睡覺?” 女人沒有說話,女孩又用梳子給她梳頭發:“我們家里很舒服的,可以洗澡,我們上去好不好?這里好臟?!?/br> 女人晃動腦袋,呆滯地看向女孩,像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女孩欣喜若狂,高興地牽起女人往外走。 一切都很平靜,眼前的黑暗漸漸驅散,她心臟撲通直跳,只要再過一會兒,她們就能到家了。 以后,她們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沒有人欺負。 她憧憬著未來…… 單元入戶燈,應聲亮起—— 看到光亮后,一直沉默的女人像是被電擊中似的,有了一絲意識。 她猛地推開女孩,連滾帶爬從臺階上下去,驚懼地將身體縮進幽暗如墓xue的地下室里。 “mama!”女孩追下來喊。 回應她的只有連不成句的“啊啊啊”聲。 魔鬼已死,為什么天使遲遲不來? 女孩抱膝坐在那團黑暗里,輕聲啜泣。 * 審訊室里燈火通明。 “五花rou”先生正在據理力爭:“小警察,我沒撒謊,剛剛那女孩故意設計我?!?/br> 凌霜這會兒也隱隱意識到不對勁,女孩給她打電話時,并不在徐司前身邊。她明明已經報警,為什么不原地等待,而要以身犯險? 徐司前繼續說:“我和你說,小孩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純良,人之初,性本惡?!?/br> 凌霜換了個問題:“你為什么會大晚上出現在那里?” “我……”徐司前被她盯得敗下陣來,他表情不自然道,“我本來是想找她算賬,但沒找到人,你來之前半分鐘,她突然拿東西砸我,我說的都是實話,隨你信不信……” “寫兩千字檢討?!绷杷砬橐凰傻?。 “???” “寫兩千字檢討,放你走?!彼俅螐娬{。 徐司前仰臉壞笑:“你讓我寫兩千字情書可以,檢討不行?!?/br> 凌霜眉骨一動,抱臂道:“那你就老老實實在這里待滿24個小時,當然繩子也不會給你解開?!?/br> 說完,她轉身要走。 徐司前慌忙叫住她:“別啊,我寫,給我解開?!?/br> 凌霜朝一旁的警員遞了個眼色,找了紙筆拍在桌案上:“兩千字,少一個字都不準走?!?/br> 警繩松開,徐司前轉了轉手腕說:“能給點喝的嗎?我沒吃晚飯,很餓?!?/br> 凌霜去趙小光桌上找了罐旺仔牛奶丟給他。 徐司前繼續得寸進尺,問:“有管子嗎?” 凌霜沉下臉,抱臂看向他,有幾分不悅:“你花樣挺多?” 徐司前笑著解釋:“我對金屬過敏?!?/br> 這時,審訊室大門被人敲過兩下—— “凌隊,有情況!” 凌霜讓趙小光進來,自己快步走出審訊室,問:“什么情況?!?/br> “好像是人口失蹤案,一個老太太大晚上來報的案?!?/br> 凌霜走到報案大廳,發現問題所在。這位報案的老太太患有老年癡呆,表述非常困難。 “警察同志,我兒子不見了,我急死了?!?/br> “不見多久了?”民警問。 “很長很長時間?!彼龂\嘰咕咕說,“恐怕有一年,不對,三年,也不對……” 做記錄的民警不知道怎么寫,見凌霜出來,頓時如釋重負:“凌隊——” 凌霜走過來,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問:“奶奶,您叫什么名字?!?/br> “劉桂花?!?/br> 凌霜點頭,示意民警查下名字不考慮音調的模糊搜索后,南城一共有149 個liu gui hua。 “您家住在哪里?”凌霜又問。 老太太想了半天,回答不上來。 凌霜又問:“您走路來的,還是坐車來的?” “車子!”老太太還記得這個。 “坐了幾次車?有沒有換車?”凌霜繼續問。 “沒換,一直坐,一直坐……” 他們單位門口有公交站臺,其中直達的有六趟。這個點還在運營的只有夜間班次:309路。 范圍縮小到兩個liu gui hua,符合年齡的就只有一個——住在桃園東村。 “聯系下她里家人?!绷杷f。 電話打過去是老人女兒接的,她也在四處尋找老太太。 “奶奶,我們先送你回家?!泵窬嶙h。 “不行,我兒子不見了,我要找他的,我兒子不見很久了……”她說著說著大哭起來。 戶籍系統里,劉桂花確實有一個兒子,叫金紅陽。 “奶奶,我們已經接警,會幫你找金紅陽,今天先送你回去,等找到他再把他送去你家?!币槐娙藝辶巳齻€小時,老太太才勉強同意走。 * 凌霜下班前,順道去了一趟審訊室。 徐司前剛走,趙小光把他寫好的檢討遞給凌霜:“老大,那家伙寫的?!?/br> 凌霜打開后愣住,第一頁是檢討,第二頁是一幅畫——大海、月亮還有一艘船。 底下寫著一行字:“小警察,翻過來,加熱看看,給你變個小魔術?!?/br> 她好奇,摁亮打火機貼上去烤。 黑色線條的畫,漸漸在白紙上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