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柴火灶做飯有鍋巴,鍋底溜圓的一整塊,半塊留在鍋里煮鍋巴湯,半塊盛起來空口吃。 汪霽掰下來一塊,拿勺子舀一點辣椒醬抹上去,剛入口,嗆得偏過頭打了個噴嚏:“嚯,這么辣!” “喲,”汪姨說,“我忘記講了,今年辣椒醬做得遲,地里的辣椒長老了,特別辣?!?/br> 汪霽在上海待久了,吃辣水平大退步,這會兒背過身去打噴嚏打個不停,符蘇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背,瞧見他面前的湯碗空了,把自己的那碗米湯遞過去給他。 被辣得腦子不那么清醒,汪霽借著他的手喝下兩口湯。 等到緩過來,見汪叔汪姨都停下筷子看著這邊,他這才覺出別扭,遲疑兩秒對著符蘇說:“……謝謝,我再去給你盛一碗吧?!?/br> 神情語氣有種欲蓋彌彰的認真,符蘇心下好笑,面上一本正經地配合:“沒事,我沒那么講究?!?/br> 汪叔粗神經,在一旁笑:“就是,喝口湯有什么,你小時候還和汪奕揚吃一碗面條咬一塊糖呢?!?/br> 汪姨在這種事上也不那么敏感:“小姑娘就得講究了,倆小伙子沒什么?!?/br> “是?!蓖綮V干笑著點點頭。 飯后,汪叔去洗碗,符蘇幫著收拾桌子,汪姨帶著汪霽去雞圈鴨圈里,教他怎么拌食喂食。 秋天天氣涼快,一年里最舒服的時候,汪奕揚前兩天回來搬南瓜的時候就說了,想趁著這幾天帶汪叔汪姨去北京玩一玩。 說去別的地方汪叔汪姨指定不干,怕花錢也怕耽誤汪奕揚的時間,但說去北京,夫婦倆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打了汪奕揚的電話還是應下了,往上兩輩的人對著北京對著偉人總是有股特殊的情感。 南瓜切成塊,蔬菜剁成碎,汪姨說:“給點南瓜和蔬菜就行,要是有剩飯剩菜,就一起放到里面加點水混勻,不然太咸?!?/br> “好?!蓖綮V一一應下。 等他和符蘇要走的時候,汪姨站在院子里又朝他們囑咐:“菜園里菜多得是,菜心萵筍小蘿卜毛豆都能吃,到了做飯的時候你們就去地里拔,自家的菜多拔點,不心疼?!?/br> 幾天后。 山里入秋后就顯得寂寥,汪叔汪姨去了北京,少了平時說話的人就更覺得安靜,恍若避世。 天氣漸寒,早起騎車去鄉里買東西,山風吹得人和衣服一塊兒哆嗦。 符蘇坐在后排,伸手護住汪霽眼睛下的半張臉,一張口風就張牙舞爪地往他嘴里灌。 “哎喲,”嘗試幾次后他嘆一聲氣,“下次開車吧,這風……啊嗚……” 說著又吞一口,汪霽聽得好笑,嘴角忍不住揚起來,顫動的氣息灑在符蘇手掌,鼻尖輕蹭過他掌心。 符蘇指尖頓了頓,下一秒汪霽抬了抬下巴,把他的手推到一旁。 前面路上跑出來只越獄的大鵝,肥美地啪嗒在路中央。 汪霽轉了個方向避開它,朝著路旁的院子里喊了一聲:“鵝跑啦——” 院子里很快響起趕來抓鵝的回音。 清晨有霧,霧氣環繞,路邊的草木和桂花散發著陣陣清香,汪霽的聲音仿佛還在空曠的山間蕩漾,符蘇彎下腰,把額頭貼到了他瘦削的后背上。 “冷?”汪霽問。 符蘇伸手,隔著外套松松環住他,一只手還不忘抬高他的衣領擋住風,聲音里透著愉悅:“嗯,冷?!?/br> 來鄉里是為了買rou,在rou鋪前停下,汪霽要了幾斤排骨和板油。 排骨中午紅燒,板油拿來熬豬油。 汪霽剛回家時吃的是超市里買來的油,在家里待久了,受汪叔汪姨的影響,吃油的習慣也慢慢變了。 平時做飯用茶油,茶油價貴,但云嶺山上有大片的茶樹,到了十月份,上山爬樹摘茶籽,摘回來曬上幾天后自己拿去油坊里榨,他和符蘇兩個人吃,一罐子茶油能吃上好久。 偶爾清炒蔬菜會用豬油,特別是快要到冬天,地里全是大白菜,洗好切好的大白菜進鍋,一點豬油一點鹽,別的什么都不用放,就這樣簡單炒出來已經足夠清甜。 煮面拌面時會淋一點麻油,麻油也是油坊里打的,村里就一家油坊,小作坊榨油通常沒有太好的管控儲藏的條件,但村里這家還行,開了許多年了,老板的女兒畢業回家后升級了設備,汪霽看了看,挺規范也挺干凈。 唯二從外面買來吃的油就是橄欖油和核桃油,符蘇堅持拌沙拉只能用這兩種油,是支撐著他能夠空口吃完一盆綠葉菜的靈魂。 買好rou,這個點街上的人多,買東西的賣東西的,鄉下大家都習慣趁早,家里面都還有活。 路邊的兩排房子旁就是山和農田,空氣中籠著稀薄的霧,沒急著騎車回家,把rou掛到車前的掛鉤上,兩個人沿著這條街往前閑逛。 逛到一半碰到位大姐賣豆腐,背后就是她家的豆腐坊,因為地方小,公婆丈夫在里面做,她支起攤子在外面賣。 攤子上放著剛從屋里扛出來的一板豆腐,正騰騰冒著熱氣,一塊塊厚實得不得了。 汪霽聞著豆腥味有點饞,小時候吃的東西沒那么多,剛出鍋的豆腐熱乎乎咬一口,都是當零食吃的。 大姐看他們停了步子,開口招呼道:“買塊豆腐嘗嘗嗎?就做四板,這是最后一板了?!?/br> 鄉里人不多,加上鄉政府食堂里定的,他們家每天就做四板豆腐,兩板豆干,賣完就收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