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一番話是汪霽全然沒有預料到的,他就這樣看著符蘇看了很長時間,直到符蘇偏過頭與他對視。 他的眼神在夜燈下溫和又明亮,語氣也是:“反正無論怎么選擇都會后悔的,那干脆就只求當下舒心?!?/br> 山在動,風也在動,汪霽的心在這一刻也安穩地在跳動。 就這樣吧,他想,他不想要光鮮,他只想要他自己。 第8章 采茶 清明前,素日平靜的鄉里熱鬧起來。 不少人家敞開院門,備好草帽和竹筐,茶枝已經迎著春風吐出嫩芽,這里的人們要上山去采茶。 茶采回來或是按斤稱重賣給收茶的人換一份收入,或是自己去茶廠加工成干茶留著自家喝,每年清明前后,茶山上還有茶廠里就是鄉里最熱鬧的地方。白天摘芽,晚上炒茶,整座山都彌漫著淡淡茶香。 村里的茶山是幾十年前按人頭分的,這一片歸他家,那一片歸她家,摘茶時只摘自己家的,不能摘別人的,摘錯了是要起紛爭的。 如今幾十年過去,村里大多數人家只有老人還守在家里,孩子們都出去了,還有些人家已成了空屋,家中的人早就不在云嶺待了。 從前是茶多人也多,現在茶山依舊,摘茶的人卻少了。 六點鐘,天已經大亮,整座山籠著清晨的飄渺霧氣。 一早就起床,簡單啃了根紅薯做早飯,汪霽拿上水壺,背上竹筐,院門扣上發出鐺的一聲響。 他家的茶山分在中嶺,路有點遠他不打算過去,后山上有一小片野茶,他打算去后山。野茶數量不多,但他摘來做兩斤干茶自己喝是夠了。 一路走到山下,上山前,汪霽彎腰扎緊褲腳。茶山上有螞蝗,這種蟲長得嚇人,咬到人還會吸血。 汪霽小時候被咬過一次,他從山上摘野果子下來,路旁的婆婆瞧見他衣領處有血忙喊他過去,拉開衣服,一只螞蝗趴在他肩膀上咬得鮮血直流,他當場就嚇哭了,手里的果子掉了一地,后來婆婆跑到廚房兌了鹽水,往上面潑了好一會兒才把螞蝗弄下來,見汪霽流了眼淚還把他帶回家,從柜子里翻出幾粒奶糖哄他。 清晨天氣好,站到高處向遠看能看到對面茶山上摘茶的人。到了茶季,天地間綠意盎然,霧氣繞在茶樹間,戴著草帽在摘茶的人是整片綠里唯一又鮮活的點綴。 茶樹沿著山勢起伏排列得整齊,汪霽帶了個小板凳,竹筐放在身側,他在一顆茶樹旁坐下。 采茶這種活,看別人做覺得很簡單很治愈,大片起伏的茶山,伴著鳥鳴與茶香,指尖靈巧如跳舞,青翠嫩芽就這樣落入竹筐里……輪到自己上手采才體會到不容易,摘茶比起種地又是另一種細密的累。 從六點多鐘摘到太陽出來,汪霽起身活動一番,轉脖子時骨頭都咔咔作響。 兩個小時,竹筐里只薄薄一層,換做茶農這個手速肯定不合格,但汪霽已經很滿意了,他本來也就是給自己找點活干。 種地也好,采茶也好,這種和童年記憶相吻合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讓他覺得踏實,覺得溫馨,就像每天傍晚他坐在院子里吃晚飯,抬眼就能看到山那邊的裊裊炊煙一樣。 到了中午,汪霽站起身捶了捶腰,小半筐茶葉和板凳就放在山上,他下山回家吃中飯。 許多人家采茶時中途是不回家的,早上往背簍里裝幾桶方便面,背一個保溫水壺,到了中午直接在茶山上泡面吃,更簡單一點的直接就著榨菜吃饅頭。 一方面是節省來回上下山的時間,另一方面是節省體力,摘茶太累,也沒力氣做飯,總之都是為了多摘點茶葉。 汪霽的午飯也做得很簡單,冰箱里有昨天的剩飯,他打了兩個雞蛋做蛋炒飯,金黃的炒飯里放一點香腸,快出鍋時又撒一把嫩蔥花,粒粒分明顆顆油潤,配上汪姨自己腌的雪里蕻,小咸菜爽口,正好中和了炒飯的油。 吃完飯,他洗好鍋碗又上了山。 下午采茶的速度快了很多,無他,多了個人來幫忙。 符蘇上山的時候汪霽摘得有些累,正把臉埋在雙臂處打盹,他早上起得早又沒睡午覺,這時候有點犯困。 聽見腳步踏在沙石上的響,汪霽強撐著抬起頭,眼睛閉了一會兒再睜開有些霧蒙蒙的,他在看清來人之前先聽見聲音。 “在這里睡覺?” 聽出是誰汪霽剛睜開的眼睛又閉上了,繼續趴下打盹,只聲音含笑:“我要干活的啊,少爺?!?/br> 沒理會汪霽的打趣,符蘇把手里的東西放到地面上坐到他旁邊:“你睡你的?!?/br> 于是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汪霽迷迷糊糊又睡了幾分鐘,稍微清醒一點后,他想著身旁一直沒什么動靜的符蘇,抬起頭往旁邊看。 這一看他瞌睡都驚跑了一大半:“你做什么呢?” 符蘇坐在個小板凳上,戴著頂鴨舌帽正一聲不吭認認真真在摘茶。 “在給你打工,”他說著把手里的茶葉捧到汪霽面前,“這樣行么?” 汪霽垂眸看一眼,嫩芽在他手心里干干凈凈。 “…采茶技術倒是很可以,但我雇不起你?!?/br> 符蘇把茶葉放進汪霽身旁的茶筐里:“付不起工資那就管飯吧?!?/br> 汪霽笑,剛睡醒有些迷糊,他伸了個懶腰道:“飯倒是管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