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長街熙攘,行人穿梭,河畔楊柳依依,風輕撫過,柳絲輕盈舞動。 百姓祈福的紅綾悄然系于枝頭,底下有一頑童躍躍欲試,跳高后伸手追捉那飄揚的色彩,奈何一位婦人手握藤條趕來,呵斥孩兒又在調皮。 容絨看到那頑童被娘親追地滿大街跑,回想起她幼時調皮搗蛋時,爺爺也是這樣拿著棍子嚇唬她。 如今她已離開那個世界,不知爺爺的身體可否康健,小老太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定很傷心。 書衡來時看到容絨背影單薄,孤身站在河邊,低頭抹著眼淚 他走過去,出聲問:“發生何事了?” 容絨趕忙以袖口擦去眼角淚水,看向他:“沒事,剛才眼里進了沙子,東西可都帶上了?” 書衡轉過身給容絨看,他身背后的大背簍,里面裝著容絨的那些木雕,笑說:“帶了帶了,日后能否發財,全看今日成果?!?/br> 聞之,容絨眼眸亮閃閃:“那還等什么,快走啊?!?/br> 須臾后, 二人抵達酒樓,此時客人正多。 絲竹管弦之聲繚繞不散,紫檀木柱砌的舞臺上,輕紗曼舞剛歇,佳人旋轉身姿隱入幕后,只留余音裊裊。 底下一頓吆喝,有人見書衡來,立即上前道:“好幾日不曾見你,上回的故事講到哪里了?” 話音剛落,又有一女人附和:“是不是黃娘子嫁給曹官人?” “不是不是,我記得好像是關將軍迎娶敵國長公主……” 見狀,書衡與容絨對視一眼,他上前說道:“上回……哎瞧我這記性,我也忘了,不過今日,我要講的是另外一回故事?!?/br> “也行也行?!?/br> 容絨著實沒想到,這書衡的粉絲居然如此之多,倒是有點佩服起來。 之后,她點了幾盤菜,坐在舞臺旁邊,嗑著瓜子,看著書衡理了理衣袖,有模有樣的走上臺。 書衡站直身軀,滿臉笑意向在座的聽客雙手抱拳:“多謝諸位長期支持,今日要講的日上古仙凡之戀,茶女與神仙的故事。憶起當初,超十人期待,此刻,故友仍在否?各位便與在下共賞傳奇,穿越千年,見證不朽情緣?!?/br> 話音剛落,底下傳來幾聲回應。 書衡笑著,深情演說起:“話說,千萬年前,掌管仙界……” 書衡口中講的東西,容絨要在他寫的本子上看過,聽著已不覺得新鮮,吃了幾口小菜,便無聊的擺弄起手指。 而那些客人可是愈聽愈起勁,紛紛拍手叫好,直至書衡將聽客們的情緒拉到最高點。 突然,停止講下去,說道:“想那婀娜多姿的茶女竟只是虛無的存在,哎,真是可惜啊?!?/br> 底下的人感嘆道:“若是真有茶女這等人也,我定要娶她?!?/br> 還有人調侃:“就你這品行也配娶茶女為妻?!?/br> “你這廝,你說說,我怎么了?” …… 眼見那二人爭執起,正中書衡的套。 書衡大聲勸道:“二位莫要在此爭辯,和和氣氣的先聽我說?!?/br> 隨即他看了眼容絨,與她示意。 容絨心領神會,把背簍抱在懷中,掀開上面蓋的布,就等著售賣。 書衡從袖中掏出茶女木偶。 那木偶與他口中描繪的茶女簡直一模一樣,綠羅裙,白斗笠,身姿曼妙神態勾人。 書衡望著手中木偶,緩緩而道:“我知各位兄臺聽之故事定會欽慕茶女,所以托付小友將她的模樣以木雕刻出,若各位不嫌,此茶女木偶,我以五白銀的價格,售賣如何?” “書衡老兄,我買!” “怎能你買?木偶就那一只,憑什么讓你買了去?” “我出高價,說書人,把你的人偶賣給我?!?/br> “我爹在宮里做官,這木偶我要了,誰敢跟我搶?” …… 不過是為爭一只小小木偶,這些人便已掏出家底,甚者搬出做官的老爹壓勢。 容絨瞅著懷里滿背簍的木偶,心中甭提有多激動,這下真要賺大發嘍。 果不其然,當書衡說出:“大家稍安勿躁,我這里不止有這一只木偶,共二十多只,就在我那小友的背簍之中?!?/br> 容絨這時站起身,端起背簍,拿出一只木偶晃了晃:“大家好呀……” 旋即,容絨的身邊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再之后,滿樓都是容絨的笑聲。 “對對對,我這不僅有茶女,還有洛淋神女,和戰神……別急別急,一個一個給錢……” 不足一炷香時長,背簍里的木雕全部售賣完。 容絨掂了掂沉甸甸,裝滿白銀的荷包,牙齒都要笑爛了。 發財了發財了。 于是乎,書衡也接著講完了剩下的故事。 結束后,二人打算離開酒樓之時,被樓內的老板攔截。 那酒樓老板擋在書衡面前:“你二人能賺到錢,全憑我這樓內客人多,若是沒有我這酒樓,你們也賺不了那么多,得交出一些銀子給我,不然以后休想踏進我這酒樓半步?!?/br> 聞言,容絨覺得他說的沒錯。 地盤是人家的,在人家地地盤賺錢,可不得交地方費用。 她是個有原則的人,既然這樣,給他銀子就是了。 她從荷包中掏出五兩銀子,遞向酒樓老板。 那老板一看眼瞬間瞪直:“五兩怎么夠,我要五十兩?!?/br> 聞言,容絨咻的一下將銀子收回,護緊荷包。 “想得美?!?/br> 什么玩意得寸進尺,獅子大開口啊。 書衡見狀道:“就五兩,多了沒有?!?/br> “五兩不行,交不出五十兩銀子,日后整座鱗州城的酒樓,你們休想踏進?!?/br> 容絨一整個暴躁:“給你能耐大的,不來就不來,書衡,咱們走?!?/br> 二人走遠后,那老板仍在原地罵罵咧咧。 日入之時, 酒館中人滿為患,酒香彌漫。 方桌上,容絨與書衡對酌,輕酌一杯百花釀入喉,那獨特的甘苦交雜、微微辛辣之味令她不禁黛眉輕皺,揚言:“就這小酒,我能喝十瓢?!?/br> 書衡已喝的醉醺醺,容絨的身影在他眼里重重迭迭,忽遠忽近:“你這小丫頭,我沒看錯你,好酒量,好酒量……” 甭的不多說,只為今日賺到,欣喜而飲。 容絨給書衡倒滿,滔滔不絕:“那酒樓的黑心老板還想要我的錢,簡直癡心妄想?!?/br> 書衡雙目渙散:“對對對,癡心妄想……” 容絨一口接一口的喝:“沒了酒樓,咱照樣能賺,回頭我就跟爹爹商量,把我家商鋪改成茶館,屆時……哎你別睡啊,起來喝……” 書衡趴在桌上擺擺手:“不行了,你這小丫頭,酒量怎這般大……” 容絨:“你不喝我喝?!?/br> 霍訣尋找容絨無果,從容百民口中得知她與書衡在一起。 此時天色已晚,夜空飄起綿綿細雨,長街寂寥無人。 路徑酒館,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容絨,醉眼朦朧,自斟自飲。 發覺有人停在身旁。 容絨眼神模糊,踉踉蹌蹌地站起,湊近細瞧,以為幻覺,實則確有其人,還是熟人。 “霍七……是你嗎?” 她嬌軀微傾,醉顏酡紅,面容笑意盈盈。星眸閃爍,更添幾分朦朦朧朧,雙頰染著霞,醉態可掬,純真無瑕。 霍訣面不改色,指骨分明的手扣住容絨的胳膊,穩住她搖搖墜墜的身體。 只見他皓腕凝霜,肌膚勝雪,手背上青脈凸起,蜿蜒伸展,直至被衣袖遮住,微斂的冷眸中隱約浮現掩藏在底的慍色。 “他帶你來的?” 容絨嗅到了霍訣身上的果香,可算知曉前一段時日聞到的香從何而來,仰頭望著他,恬靜的小臉,掛著笑瞇瞇的月牙眼:“不是,他酒量差,說不喝不喝,我說來吧來吧,就給他帶過來咯?!?/br> 說罷,她努力睜開雙眼,仔細打量今日的霍訣。 他竟穿了一身白衣,鶴紋黑領,腰間的金黑祥錦帶下掛著一塊蟒紋墨色玉佩,干凈利索,分外高貴嫻雅。 “哇……霍七,你家肯定很有錢……” 霍訣神色淡然,拉起她的手,欲帶她出去。 可還未走兩步,容絨就滯在原地,她慢悠悠轉過頭:“書衡,你怎么也抓著我?” 書衡只捏住容絨衣裙的邊角,扶著頭,撐起身:“我不行了……容絨……你二人得送我回去……” 霍訣眸色冷冽:“松開?!?/br> 書衡抓的更緊:“不松?!?/br> 容絨只覺得好玩:“嘿嘿?!?/br> “彥戎?!?/br> 屋頂上,奉命跟蹤霍訣的彥戎身軀一僵,隨即縱身躍下,走進酒館。 “殿……殿下?!?/br> 根本不敢抬頭看一眼。 霍訣抬腿踢倒書衡,帶容絨走來,經過彥戎淡聲吩咐:“將此人扔進湖里,淹不死算他命大,若是淹死,尸體交于你處理掉?!?/br> “是?!?/br> 屋外雨停,青石板長街水光粼粼,冷風微涼,容絨面頰guntang,身子卻凍的發抖。 薄弱身板跌跌撞撞地跟著霍訣往前走,被他握的手掌guntang。 容絨嘟囔著:“霍七,我的腿好重啊?!?/br> 霍訣看了她一眼,不語言。 “你能不能幫我走路?!?/br> “不能?!?/br> “哦……” 走著走著,霍訣把人抱起,快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容絨只覺的身體忽然變輕,天花亂墜,夜色深深,看不清眼前人的臉,想要睡覺。 “你要把我安全送到家啊,霍兄?!?/br> 少女滿身酒氣,發軟的喉嚨道出的話語也是軟而細的,宛若沒了骨頭般癱在懷里,哪哪都是軟的。 云層后的月漸漸探出身,銀光灑落,只見少年紅透了耳垂。 送容絨回家之后,霍訣并未離去。 因為彼時又下起了雨,容百民勸道:“今夜真是多謝公子,這雨勢浩大,公子若不今夜留宿一宿,待明日雨停再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