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哪有少年不懷春
凌月看著他,恍惚間仿佛看到,那個曾在馬上肆意奔走的少年,帶著一身桀驁與無畏,仿佛天地間沒有什么能束縛住他。 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任誰見了都要心頭一顫。 兩年里,蕭景游的身影無數次出現在眼前??僧敾剡^神來,才發現那不過是月光下的幻影,就會泛起陣陣的難受。 這世上最痛苦的,并非失去,而是明明彼此相愛,卻注定無法靠近。 或許,這便是師父所說的“戒斷”。 ——心有所屬,卻無法觸及,如同戒不掉的癮,越是掙扎,越是沉淪。 這些細微的變化,旁人或許難以察覺,卻難逃最關心她的人眼睛。 漓淵的語氣中,夾雜著關切與難以掩飾的嫉妒,冷聲告誡她: “師姐,那昏君忌憚他弟弟寧王已久,你又何必將感情牽扯到那個傻子身上?” 凌月當然知曉了,身為天機閣的刺客,情感的投入意味著致命的弱點。 而這種弱點,師父說過,一旦出現便離死亡不遠。 所以再次見到蕭景游時,自己必須表現出一份不情愿,甚至是疏遠。 然而,時隔一年不見,每次再看見熟悉的臉,心不由跟著微微一動。 初見時的情景,仿佛都在眼前…… 那年,犯下眾多大案的天機閣妖女,還是閣內寂寂無名的丁級菜鳥。 與師弟走南闖北,以一個小戲班為掩護,做著不為人知的任務。 丁級是最底層,能接觸的任務少,也沒有太多油水可撈,他們游走到汝南時,凌月便想干起老本行,“宰肥羊”賺點外塊花花。 汝南是自古商貿必經之地,很多商人金錢多如沙粒,致富機遇也多,但她可沒想過做正經生意,畢竟做生意的門道哪有那么簡單。 師父說過賺錢最快的方式,便是轉移他人手中的財富。 “宰肥羊”就是物色那些愚鈍的富家少爺,誘使他們主動掏出腰包,直到榨干他們最后一點銀錢為止。 如若不慎遇到心機深沉且難纏的人,那便依仗師弟出神入化的武藝,輕松的…… 逃掉,呵呵,他們是背著師門接點私活,可不興惹上人命官司。 殺人越貨,哪有詐騙來的又快,又安全,利用這種手段,那幾年賺得盆滿缽滿,只是后來都不幸敗掉了。 那天,她站在城中最繁華的酒樓戲臺上,目光透過繁華的燈火,望向臺下的觀眾。 演唱一首雜曲《墻頭馬上》,聲音如流水般清越婉轉:美麗多情的李千金,與裴家少俊游園偶遇,直露表達愛意,大膽叛逆違背世俗后私奔……一曲唱罷后,臺下觀眾的目光或輕蔑、或欣賞、或貪婪,紛紛將銅板灑落在臺上。 這些銅板,在他們看來是慷慨的賞賜,實際上不過是,主人在給狗扔的骨頭。 凌月這種場面見多了,沒有任何動容,完全融入風塵的角色,只是給人唱唱曲陪陪笑,既不用賣身,也不是繁重的體力活,就能得到豐厚的打賞。 在當今紛亂的世道下,已經比大部分人好多了,出來討生活多艱難,尊嚴不過是一紙虛名。 這時臺下出現個少年郎君,他身形修長,肩寬腰窄,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貴氣。 即便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耀眼的身影。 換句話形容:一看就很有錢! 他身上的衣袍絲線閃爍著金光,仿佛一束光從人群中分割開來,令整個酒樓的喧鬧瞬間戛然而止。 不同于其他人用銅板投擲,他緩緩取出一塊金錠,步伐穩重而自然,朝著臺上走來。 再輕輕將金錠放在臺上,動作優雅且不急不緩,似乎并非為了炫耀財富,而是一種……尊重? 凌月眼神悄然變化,她見過不少豪貴大主顧,向來以銀子為主,偶爾有人拋出幾枚金幣,顯得氣派非凡。 然而,這樣直接用金錠投擲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更讓她細細琢磨的是,眼前這個公子這份氣度。 與一般財主鄉紳不同,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只有從小養在權勢下的人,才會有的上位者朝下看的姿態。 難不成是四姓門閥子弟?可行為舉止又不像世家子的浮華。 凌月低頭看著那塊金錠,金光閃爍,重量沉甸,微微瞇起眼睛。 不管肥羊是什么品類,送上門來還有不收的道理嗎?都得給她統統榨成羊rou干。 她沒有急于回應,只是淡然一笑,繼續唱著那首曲子,已將臺下的美少年鎖定。 借由李千金害羞的小動作——遮面、抬袖、眼波流轉,偏生回眸時朝他挑起的眉梢。 少年人的心如同被戳中,目不轉睛的盯著臺上,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樓下滿堂喝彩聲潮水般涌來,他卻只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輕響。 果然,戲班散場后,漓淵悶悶不樂道:“師姐,那個放金錠的傻子想見你一面?!?/br> 凌月忍不住噗呲一笑,篤定那傻子會她對念念不忘,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哈哈,本來以為這小子能有點定力,這也太沉不住起了吧?!?/br> 漓淵顯然察覺到她的興致,臉色愈加陰沉: “師姐,你可千萬別被汝南表面的繁華迷了眼。那些富家少爺們,只是把我們當作玩物罷了。你若動了真情,不僅是給自己帶來禍端,更是給我們此行目的帶來危險。你若是需要金銀,不如讓我多接些任務,保證你的衣食無憂,何苦再去依賴這種手段?” 他說得很急,哪怕是逢場作戲,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卷入與別的男人的感情中。 凌月甚至后悔當初太看臉,睡了人家又不想負責任,只好撫上小師弟嬌美的臉蛋,輕聲道: “師弟,你也明白,天機閣的規矩繁多,我們每年拼死拼活,有多少銀子,是真正能夠流入自己口袋呢?而且,你是了解我的,我只是榨取他們的口袋里的銀子,怎么可能愚笨的動情于他們?” 凌月的語氣是堅定不動搖,心底卻在反復思量,那少年俊美非凡,恍如從畫卷中走出來那般,若是錯過,豈非太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