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春雨
書迷正在閱讀:【np強制】我在戀綜里做萬人迷、黃雀在后、臣那心機的白月光(NP)、收養日記、舔一朵雪絨花(古言h)、山中何事、結婚當天,瘋批大佬上門搶親了、拆二代他不干了[娛樂圈]、看不上我的男人怎么開始倒追我了、關鍵客戶
戰斗在晨霧中結束,血在石磚上暈出一片片深色的潮痕。那些喊殺、崩潰、咒罵的聲音,像被時間一口氣關進了瓶里,封死。 我沒有親手埋葬葉菲米,但我為他選了位置。 他被安葬在延蘇家的家族墓地里。那片老林背陰、沉靜,也是我祖母,父親,還有忤逆的叔叔們的葬所。 葉菲米原本不屬于那里??晌野阉崃诉M去,像是把一場太久不肯醒的夢塞回歷史里,讓它終于沉底。 他的墓碑極小,不刻稱號,不列功績,只刻了一個名字,和生卒的年數。我親自定的石刻。 那天風很冷,云壓得很低。我站在墳前,什么都沒說,像站在自己埋下的一段骨頭前,試圖忘記那段骨頭曾屬于身體。 我放過了他家所有人。 他的小侄女依然在修道院里念書,他母親早年去世,他堂兄弟在戰后紛紛上書請求赦免。 我全都準了。 可我也把宮廷里所有與他有關的人——他的幕僚、騎士、密探、書吏,全數遣散,驅逐出伯爾拉德。他們不是叛徒,他們只是他的人。 在王座上,我不能再留他的人。 他的妻子,維奧萊塔,在城破之前戰死了。 那樁婚姻,是他父親臨終前給他安排的最后一場交易。 他們成婚的時候,葉菲米在我身邊笑得無比自然。我還記得婚禮那夜,他喝了半壺蜂酒,唱起小時候學的民謠,拍著我的肩,說:“她是好人,我不虧?!?/br> 她是好人。 她也確實不虧。 只可惜她為這樁婚姻付出了生命。 她死在王宮北門。他們沒有孩子,最后什么也沒留下。 我將她的尸骨葬于西城墻下的貴族墓地,不列其名,只用家徽為志。 戰后的日子寧靜得像不曾發生過流血。我重組了樞密院,立起了新的邊防法案,整頓了財政,把特蘭西瓦尼亞收為王領,遣使前往神羅重申誓約。 我的王國看上去,比從前更堅固了。 可有時候夜里我會在夢中醒來,以為自己還在那個火盆焦灼的帳篷中,睜眼就能看見他坐在床邊、唇色蒼白、手指冰涼。 我想問他:“你醒了嗎?” 卻只有空風回應我。 我后來問薩維爾開提,你當時不是要去救他嗎?為什么又什么都沒做。 薩維爾開提說:“我知道我救不成他,就像他當時救不了我一樣?!?/br> 我慍怒道:“我當時又沒把你怎么樣?!?/br> 薩維爾開提眼珠一轉,緩緩開口:“活在愛麗絲臂彎里的薩維爾開提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一個女巫?!?/br> “就像如果他當時跪下了,活下來的就是另一個葉菲米了?!?/br> 德米特里替代了騎士團里葉菲米的位置,其實他早就是一個優秀的騎士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認。 我一直活在那個新婚之夜帶上頭盔去找葉菲米比試的夜晚,直到現在我才肯往前走一步。 我常常想,葉菲米到底是什么。 是朋友?是敵人?是愛人?是共治者?還是我自己的一塊鏡子? 我以前以為他是朋友,然后是愛人,最后變成了敵人,然后又變回朋友。 我走出門,外面是春天的第一道春風。 “葉菲米之于我,如人生的第一場春雨?!?/br> 這場春雨下了太久,我原以為這些乍暖還寒的日子是痛苦的磨難。 但我沒意識到我其實躲過了太多場嚴冬。 我人生的最后一個春天來的很晚,雪水還未全融,風從東邊山嶺吹來,帶著落葉的聲響。 我躺在床上,身上的骨頭像一場很久以前的戰爭——它們沒有打完,但都已經疲憊。我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發呆,一呼一吸,像是費盡全力。 這時候門開了。 他走進來,葉菲米——不是他,是我的二兒子。那張臉和他年輕時并不像,只是眉眼間偶爾有那么一瞬會讓我恍惚。 他懷里抱著他剛出生的小女兒,那孩子才幾天,皺巴巴的,臉紅得像被熱水泡過的花蕾。 “她叫什么?”我問。 他輕聲說:“愛麗絲?!?/br> 我點點頭。嘴唇很干,想笑一下,結果沒成功。 他把孩子遞給我。我用枯瘦的手指輕輕摸她的額頭。她睜開眼,看了我一會,又閉上。 那一瞬間,我忽然感到有什么被點亮了。像我這一生曾經抓住過的每一縷光,都在這個嬰兒眼里閃了一下,然后全都退回了黑暗里。 我腦子里忽然很清晰。我看見葉菲米——那個葉菲米,穿著舊軍服站在帳篷口,朝我笑。他的頭發被夜風吹亂,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 我看見薩維爾開提坐在青石柱邊,仰頭喝酒,紅裙子鋪了一地,說:“你怎么還是沒學會不愛他呢?” 我看見父親、母親、我新婚夜窗外下的雨、還有那些我在王座上一個個推倒的人。 他們都站在我面前,又一個一個地退開。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把那孩子的手握在掌心,慢慢合上眼。 不是睡去,是放下。 “希望你們有個美好的重逢?!彼_維爾開提放下手上的一束花。 她站在墓前,看著國王伊利克的墓碑旁小小的,只有名字和生卒年的石碑,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