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每門考試結束沈掠星都會把試卷打印下來，掐著表解題，說楊牧齋考完會過來給他估分。

    但護士交代過，不要讓沈掠星久坐、也不要讓他一直保持一個姿勢、手臂上傷口多、不能經常用力......

    但宿延開不了口，他幫沈掠星瞞著護士和沈微藍、陪著他解題，看他覺得某一科解得好時眼睛透亮的模樣，心中愈發苦澀發麻。

    這些本該是沈掠星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這些明明該在他高考考場中完成。

    這些不該成為他的望梅止渴、不應該是結局潦草的念念不忘。

    察覺到有視線看過來，宿延扭頭，看向坐在床前，似乎已經批完一張試卷，正若有所思盯著自己的楊牧齋。

    楊牧齋眼里是不加掩飾的嫌怨，見宿延看過來了，撇撇嘴重新低下頭批閱。

    惡意和疏遠沒有沈微藍臉上的那么重、但比起蔣斐無奈而惆悵地看著他嘆氣時的目光，情緒還是要重一些。

    沒有人認為宿延真有那么無辜，如果沒有宿延，沈掠星一定不會遭遇現在的一切。

    宿延重新看向沈掠星，他側臉柔軟專注，臉上的傷口也已經結痂，今天中午宿延幫他涂祛疤膏，手指貼著微微凹陷或凸起的傷痕，讓他控制不住顫抖。

    指尖產生了記憶，似乎又觸摸到了那些傷痕，微微發著麻。

    宿延將手揣進口袋，出去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溫水，回來后繼續坐下看沈掠星解題。

    一個半小時后，沈掠星完成了他的最后一張高考卷，楊牧齋也已經把其他試卷批閱好。

    趁著楊牧齋在給最后一張試卷評分，宿延把晚飯給沈掠星端了過去，沈掠星沒吃兩口便放下筷子，迫切地想知道自己這次高考的總分。

    十分鐘后，楊牧齋將所有試卷拿到沈掠星的小桌板上，沒留什么懸念道：“我沒估錯的話668左右?！?/br>
    “668...”沈掠星跟著念叨了一聲。

    楊牧齋點頭：“作文按平均分給你算的，上下五分的浮動，暫時考不上a大?！?/br>
    “這個分數除了a大其他學校都沒什么問題吧？”

    宿延忍不住道，楊牧齋毫不留情地打破沈掠星的期待讓他有些不悅。

    “q大也不行?！睏钅笼S冷漠道：“其他學?？磳I吧，要是去f大，這個分數也上不了他們的王牌專業?！?/br>
    “所以我再多念一年挺好的?！鄙蚵有浅雎?，打斷僵硬起來的氛圍：“我真的去考的話也不一定能考這么多分?！?/br>
    楊牧齋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在宿延黑沉沉的逼視下沒再開口，他含糊著“嗯”了聲：“那我回去了，你好好養病，有事微信聯系?！?/br>
    “好，謝謝?！鄙蚵有顷P心道：“你待會兒回學校還是直接回家？”

    “回學校收拾一下東西，然后回老家等成績?！睏钅笼S邊收拾書包邊說。

    “k市是嗎？離s市不遠?！鄙蚵有茄劬α亮讼?。

    “對，暑假你無聊可以找我一起做題?！?/br>
    楊牧齋背起書包，又沒好氣地看了眼一旁的宿延：“走了?！?/br>
    “好，那暑假見！”沈掠星笑著目送楊牧齋離開，然后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這一沓無效的高考卷。

    “668分?！鄙蚵有怯粥絿伭司?，他抬起頭眼睛亮瑩瑩地望向宿延：“再多20分a大就穩了?！?/br>
    沈掠星的笑意和松弛幾乎瞬間將宿延刺痛，他費力笑起來，應和他：“嗯，不過這個分數已經很高了?！?/br>
    “班里大家其實都能考到這個分?！鄙蚵有切⌒囊硪硎掌鹪嚲?，放回床頭柜的時候他鼓了鼓嘴，在宿延看不到的角度、很小聲的嘆了口氣。

    像是將無法參加高考的遺憾和惆悵徹底嘆息出去，以后不再想了，不再想了。

    “我姐他們還回來嗎？”放好試卷后，沈掠星語氣輕快地問宿延。

    這幾天因為宿延在，所以沈微藍和蔣斐便去s市找房子，因為有沈掠星和沈志強，沈微藍打算找個稍大些的三居室，用宿家給的那筆賠償租房。

    “找到房子之后他們會回來搬東西?！彼扪拥溃骸暗綍r候我陪你一起過去?！?/br>
    “那你要不...”沈掠星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他沖宿延笑了下：“你要不幫我去南墨收一下東西吧？還有不少東西在那里的，我可能進不去......”

    林漫歌把沈掠星的身份信息從學校刪除這件事宿延是知道的，可自己知道、和聽沈掠星親口說的感受完全不同，他覺得自己額頭青筋在跳，于是第一時間拒絕了沈掠星的拜托。

    “你陪我一起，否則我不去?！?/br>
    “我進不去呀?！鄙蚵有悄椭宰拥?，無理取鬧嘛這不是。

    “我保證你能進去?！?/br>
    宿延轉身去拿沈掠星的輪椅，忍不住謾罵：“什么垃圾學校還不準人進去了，你以后想怎么進怎么進?！?/br>
    瘋起來連自己都罵啊，沈掠星沒忍住笑起來：“我以后還去干嘛呀......你今天非要我一起去，對吧？”

    宿延不置可否，已經推著輪椅到了沈掠星跟前。

    “那我進不去就坐在校門口邊喂蚊子邊等你噢~”沈掠星妥協，被宿延抱上了輪椅。

    “不會，進不去我把閘門給你拆了?！?/br>
    宿延語氣發狠，他想不到家里的手段能下作到這種程度，每每想到就忍不住憤怒顫抖。

    總有一天，宿延也會讓他們體會到進不去某個地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