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聽說你懷孕啦？恭喜呀?！?/br>
    謝淑白低頭摸了摸肚子，喃喃地說：“誰知道是好是壞呢？”

    奶奶笑著起身道，“你們聊，我去叫王伯給你們做點好吃的?！?/br>
    奶奶走后，三個孩子便開始聊天。

    謝崢：“妞妞，謝謝你?！?/br>
    他知道阿言會放過他，是妞妞在背后幫的忙。

    “其實我——”應寧剛想說什么，就在這時，謝陸言來了。

    他前腳剛邁進院門，大哥大姐就馬上站了起來。

    “小四也來了?！闭Z氣客客氣氣的，愈加顯得疏離。

    謝陸言掃了他們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應寧身上。

    應寧偏過頭，假裝看不見他。

    不想搭理他。

    謝陸言收回視線，嗯了聲，往前走著，“大姐家的司機新請的吧？脾氣夠橫的，占了我的車位，還敢叫我滾?！?/br>
    “是么，哎呦你說我也不常來，不知道那車位是你的，我這就叫司機挪走，你別生氣?！敝x淑白說著就要給司機打電話。

    “算了，我讓譚叔停別處了?！敝x陸言坐下，暗戳戳地瞥了眼應寧，應寧這會兒正低著頭給大哥大姐倒茶，就是不看他。

    他盯著她的側臉，也不見她反應，便故意找茶的茬，“你這么個倒法，茶還沒喝就都涼了，我最近胃疼，可不喝涼茶?！?/br>
    應寧淡淡一笑，也不回他，就像沒聽見他的話，給大哥大姐倒好茶以后就放下了茶壺，壓根沒給他倒。

    謝陸言：“……”只好自己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謝淑白謝過應寧的茶，還想著給謝陸言道歉，“真不好意思了小四，我們待不住，一會兒就走?！?/br>
    她給了謝崢一個眼神。

    謝崢是真看不慣謝陸言這副高高在上的德行，盡管心里一萬個不樂意，但還是不得不對他低頭。

    他拿起茶杯，敬了敬謝陸言，“小四，謝謝您高抬貴手，放大哥一馬，大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下次一定補上?！?/br>
    他站著，謝陸言坐著，后者皮笑rou不笑的，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轉著手里的茶盞，悠悠道：“我記得大哥有輛f1，正好我最近也打算玩玩賽車，不如大哥就忍痛割愛送我好了，也算大哥有誠意?！?/br>
    “不過我技術不怎么好，萬一不小心被我撞得稀巴爛，大哥別跟我急就是了。

    “你——”謝崢玩車，圈子里都知道，那輛邁凱輪是他在f1賽場上的常勝將軍，比命還重要，謝陸言就是在故意挑釁他。

    他氣的臉發紅，放下茶杯直接進了屋里。

    惹不起躲得起。

    好不容易才緩和點的氣氛，謝淑白不想再次鬧僵，她對謝陸言笑道：“哎呀，你什么時候愛好那個了？那玩意又刺激又不安全，你身子不好，不適合這個?！?/br>
    謝陸言目光赤果果地盯著應寧，玩味地哦了一聲，“那我適合什么，大姐？”

    謝淑白道：“你就該玩些高雅的愛好，沒事兒去聽聽戲啊，聽個曲兒的，那個容想齋最近不是挺有名的？你就該多去那種地方放松放松?！?/br>
    “高雅？”謝陸言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旁若無人的，幾分猖狂，“姐夫說的吧？”

    應寧覺得這笑既諷刺又無禮，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忍不住皺眉看向他。

    謝陸言笑夠了，揮揮手說道，“那地兒都他媽快成妓'院了，有次我去正好碰見姐夫，四個裸女跪地服侍，皇帝都沒那待遇，簡直不要太快活?！?/br>
    應寧趕緊看向大姐，謝淑白雙手撫著肚子，臉色慘白，指尖微微發緊。

    謝陸言還在風涼道：“大姐，你真沒必要為了大伯委屈自己，如果你想，我可以隨時幫你離婚，只要你說句話?！?/br>
    謝淑白低著頭，眸光閃爍，把淚水忍了回去。

    她沉默幾秒，抬起頭來，朝他微微一笑，“小四，你想多了，我和你姐夫感情很好，你可能是認錯人了?！?/br>
    謝陸言勾勾唇角，捏著青花瓷的小茶盞朝她舉了一下，“你開心就好?！?/br>
    “我有點不舒服，你們坐，我進去歇歇?！?/br>
    等大姐一走，應寧實在忍不住。

    她問謝陸言：“你為什么要這么羞辱大姐呢？”

    “我羞辱她了嗎？”謝陸言不明白，他悠悠地，“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是在提醒她?！?/br>
    “姐夫是大姐的枕邊人，你真以為她不了解他嗎?！?/br>
    應寧心疼大姐，也覺得謝陸言是在和她裝傻，“阿言，有些話真的沒必要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你這樣做，就是為了貪圖口腹之欲故意給人難堪呀?！?/br>
    后半句某人根本沒聽進去，謝陸言就聽著“枕邊人”這三個字了，他盯著應寧的眼睛，慢悠悠問道：“枕邊人就一定了解對方心里真正的想法嗎，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么嗎？”

    應寧手搭在石桌上，真的很無奈。

    謝陸言剛剛在他大姐大哥面前趾高氣傲的，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態，這會兒坐在應寧面前，低眉順眼的像個小媳婦兒，還恬不知恥地把胳膊伸過去偷摸她的手。

    “妞妞，我現在在想你……”

    應寧把手抽回來，她深呼吸，認真看著他，很嚴肅地對他說，“阿言，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能為了讓自己舒服就不在乎別人的臉面跟心情，也不管自己的言行是否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你得明白，這個世界不是永遠以你自己為中心的?！?/br>
    剛剛對大姐是這樣，那天在衛生間里的那通電話也是這樣。

    看來這幾天的反省一點效果也沒有。

    “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彼酒鹕?，端著涼掉的茶壺進了屋子。

    院子里只剩了謝陸言一個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石桌旁，低著頭，一動不動的。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陣雨，果然挺準。沒一會兒就起了陣風，吹的身后的玉蘭樹沙沙作響，幾片掉落的葉子掛在他的頭發和肩膀上。

    謝陸言也沒管，獨自坐在風中發呆，腦海里想著應寧的話。

    不知怎的，總有一個稚嫩的童音在他耳邊回響——“你是世界上最討厭最討厭最討厭最最讓人討厭的小孩??！”

    屋子里很快傳來三個人的歡笑聲，謝崢和應寧互相交流著國外留學的趣事，謝淑白聽著在一旁樂。

    奶奶家的客廳里從來沒有這么歡樂過。

    沒一會兒，老太太就拄著拐杖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件外套，親自給謝陸言披在了身后。

    “不開心了？”

    謝陸言察覺到肩膀的重量，眼神黯了熬，看著有些消沉，“奶奶，您怎么出來了？”

    “奶奶來看看你?！?/br>
    謝陸言委屈地別過頭，“您不是也不理我了么?！?/br>
    “氣奶奶呢？”老太太摸摸他的頭，牽起他的手。

    “不敢?！敝x陸言的手在奶奶寬厚的掌心里蜷了蜷。

    “告訴奶奶，今天你干什么來了？”

    “來看您?！?/br>
    “只是來看奶奶？”

    謝陸言偏過頭，不說話，眼眶有點發紅。

    奶奶站著，把他抱進懷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

    她知道阿言是主動過來找妞妞示好的。

    “阿言乖，其實奶奶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認錯呢，是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的，你得敢于放下自己的臉面，主動去承認錯誤呀，真正的認錯可不是見上一面，說兩句話好話就行了，認錯是要有誠意的，這樣人家才能感受到你的真心?！?/br>
    奶奶把他從凳子上拉起來，笑瞇瞇地撣了撣他肩上的落葉，“來，跟奶奶進去吧，一會兒要下雨了?！?/br>
    謝陸言猶豫了下，跟著奶奶進了屋子。

    老太太牽著他手來到他們幾個面前，笑瞇瞇地對他們說：“孩子們，要不要打麻將吶？正好你們四個湊一桌，奶奶年前找工匠新打的竹骨麻將，一次還沒用過呢，正好阿言在，讓他這個半吊子放放血。阿言？”

    謝陸言把目光從應寧身上收回來，嗯了聲，說行。

    “我正好沒事兒?！?/br>
    謝淑白和謝崢都有些意外，這位自打這幾年和他家撕破臉以后，什么時候給臉上過他們的麻將桌？剛剛還盛氣凌人的，這么一會兒就轉性了？

    老太太忙讓周嬸兒去拿麻將，哪知人家卻壓根不給他這個面子，謝淑白忙道：“奶奶，您快別忙和了，我今兒可玩不了，這不馬上就該回去了，晚上還要去上胎教課呢，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好好陪您?！?/br>
    謝崢也說：“我也是奶奶，最近玩不了這個，前一陣比賽經常失利，就找了個大師給算了褂，讓我這陣子戒賭轉運呢?！?/br>
    應寧只好說她也不玩……

    “這……”奶奶一時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有些心疼地看向阿言。

    謝陸言在原地默了幾秒，應寧默默低著頭翻著一本雜志，突然心里感覺很不是滋味。

    其實他知道謝陸言很忙，哪有什么功夫打麻將？之所以肯答應，一定是自己想明白了，借著奶奶給的這個臺階主動和大家示好的。

    他那個性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

    何況應寧知道，他才不是半吊子，他技術很好的，奶奶之所以那么說，肯定是謝陸言的意思，他是想在牌桌上故意放放血，輸幾把給他們。

    可是人家大哥大姐不領情，又怎么辦呢？人家也沒錯，誰讓他之前那么混蛋，現在自討苦吃罷了。

    “沒事兒奶奶?！敝x陸言淡定抽回自己的手，又恢復了往日那副生人勿擾的氣勢，他抬手掃了眼腕表，“突然想起我還有個會兒，先走了奶奶?！?/br>
    奶奶哎了聲。

    “等等四少爺，先把藥喝了再走吧?！边@時周嬸兒端著熱好的湯藥出來，遞給他。

    謝陸言接過，他一邊喝，一邊用余光偷偷看應寧，等他皺著眉頭喝完，又輕聲嘟囔一句，“好苦，也沒塊糖的?！?/br>
    “有有有，在廚房，我去拿?！敝軏饍好θチ藦N房。

    應寧聽到了，其實她口袋里有塊糖，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給他，這時候謝崢湊過來看她手里那本國家地理雜志，繼續討論剛剛的話題。

    “欸，妞妞，德國明斯特你去沒去過？我在那地騎了三天三夜的自行車?！?/br>
    “哦……我……”應寧想著周嬸兒去拿糖了，也就沒再管他。

    謝陸言的睫毛微微低垂，隱約間在輕微抖動著，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那，輕輕把碗放下，也沒等周嬸兒回來，便悄然離開了。

    等他走后，應寧抬起頭，看著桌子的上那只空碗，忽然有點心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