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梁堰望著他大大的笑里,避重就輕之意,暗暗磨牙,“家中夫人身體每況愈下,愚兄百無他法,便只能來此撞個運氣了?!?/br> 徐應覺拍了拍腦門子,自責道,“是我的不是,近日竟沒上門打擾,嫂嫂還好吧?哦,梁兄倒不必憂心了,弟日日記掛著呢!看看,我給嫂嫂求的藥?!?/br> 梁堰早便看到了那鋪滿地的竹框子,對著里面各種珍貴藥材默默無語,就見徐應覺從其中一個竹框內翻出一個布包來,親自遞到他面前道,“這是蠱族內部特制的神藥,里面有他們的神蠱粉加持,配著魚膠熬煮羹湯吃,三個月保證見效,是我特意厚著臉皮跟他們要來的,梁兄,拿著?!?/br> 所謂神蠱粉,就是精血養成的蠱蟲自然老去后,制成干磨成的粉末,因為生前吸食的全是人體精華,磨粉入藥后能百分百被人體吸收,效用確實是其他藥的十倍多,rou眼可見的能使人身體康健,便被訛傳成了神補藥。 他這話倒沒作假,確實是提了一嘴求藥的事,與人交往便有利益糾紛,也得適時給予一些微利真心,否則誰也不傻,總口花花的終不是長久相處之道,況梁堰待他也挺夠意思,他們目前除了立場不同,論私交竟是要比同派寒門官員要好些。 秉著從前的年關接濟,投桃報李未為不可。 但也僅止于此了,梁堰話里暗暗打聽蠱族內部之意,徐應覺這邊只當沒聽出來,半句口風沒露出去。 他神神秘秘的摟著梁堰往鎮里走,頭碰頭的將他在里面遇到博陵崔氏子的事說了,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形容的跟見著了天上神仙般,夸贊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引著梁堰也忍不住好奇,直問那個崔懷景,真能堪比盧氏大公子盧昱的話。 徐應覺拍著胸口表示,“梁兄你還不知道我么?我的眼光哪回走差了?改日,改日我一定邀了那崔公子去府里玩,屆時請梁兄作陪,你一瞧指定也喜歡,那風流人才,埋沒在江州那地方,真太可惜了?!?/br> 梁堰斜眼,拍開他箍著自己的脖子的手,揉了揉被壓酸的肩膀,斜眼嗤道,“江州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江州挖出一個地下城的寶庫,各世家公子蠢蠢欲動的全往那邊去淘寶去了,那臨江別苑一場拍賣幾十萬金,富的腳下全是金子,說的就是江州那地界,哼,你還瞧不上那小孤島?也要你有資格去??!” 身家沒有百萬金,都沒資格去揮霍。 徐應覺眨了眨眼,一下子就呆了,他突然駐足扭頭去看自己手下懷里抱著的框子,之前還為能薅出萬金贈禮沾沾自喜的心,木然生出一種被幾個小錢打發走的愕然。 崔閭花錢消災,耳根子終于清靜了,太上皇黑著臉現了身,揉著手腕子哼道,“但凡他再晚走一步,我這拳頭必定叫他臉開花?!?/br> 哼,一個大男人,腦袋上扎那么大朵絹花,咋不把腮紅也打上,扮龜=公媒婆呢! 幸好帷蘇的審美和他一樣是在線的,沒被現今世家子的涂脂抹粉影響,更不接受腦袋上簪花之舉了。 真丑人多做怪! 崔閭這回沒作聲,他剛剛飲的藥性上來了,為了早點把人弄走,在與烏叢對接過信息后,知道徐應覺一路上問的最多的,就是蠱族藥材,于是,投其所好的,表示臨走時,給備了些不足道的薄禮。 既是太上皇認定的自己人,且經過半日觀察,這人除了掉進錢眼里的毛病,于大事上腦袋里還是拎得清的,聽出了蠱族內部發生變動,需要暫時對外保密,以及他的駐軍保護之意后,便拍了胸口表示,他定能守著外蒲鎮,不叫他處手腳往里插一寸的軍令狀。 這態度,與他展于外的貪財之相,有著涇渭分明之感,明明內里是個原則性的強者,偏表現于外的,是個油滑如商賈的墻頭草,給人再努力一把,就能將之策反感,只他自己對自己有著深刻的人生規劃和認知。 通過聊天才知道,他家祖上是被豪紳吞并的小氏族,后來成了落魄寒門子,險些連書都讀不成,如今歸于天子門生,平生之愿,就是讓世族歸于民,墮于塵,于普通百姓平等共享世間資源。 是個妥妥的太上皇迷弟。 如此,也就不怪當今,要將他放在合西州這塊地方了。 崔閭臉頰發燙,渾身像燒著了一樣的發紅,之前喝完藥后是立即下了蠱兵煉體的寒潭,沒感受到這股灼熱之氣,這回因為要先應付徐應覺,便晚了半刻,一下子便感到了火灼火燎感。 太上皇跟在他身后,見他被藥性灼的眼眶都紅了,頭昏昏的就要往前面的樹上撞,忙一把將人揪了回來,半摟半抱的把人夾在胳膊彎里,“你忍忍,我送你過去?!?/br> 崔閭閉眼抿唇,悶哼一聲,宓意被他升高的血燙的吱吱到處亂鉆,那身上的冷汗就隨著它的動彈,一層層的下,鉆心的疼痛讓他根本站不住,幾乎是被太上皇橫抱著往后山里的寒潭里沖去。 那常年冒著寒霧的潭水,冷冽的一眼見底,崔閭被放進去時,那水竟沽嘟嘟的滾了兩滾,直至數息之后,他的臉才恢復如常,旁邊太上皇也才敢大喘口氣,用責怪的語氣道,“便是不應付他也成,給那小子吃兩回鱉,他下次就不敢纏著你了,你呀,該有脾氣的時候,別忍著,偶爾也懂得拒絕一下,有些人你不冷個臉,他是不知道自己煩的?!?/br> 崔閭喟嘆一聲,倚在潭邊上,扯了扯濕透后沾在頸間的前襟,露出一截過分白皙的脖頸,玉膚之上青色血管潺動,珠圓喉結隨著他開口一上一下,“他也就是話多且密了些,心無惡意,眼無邪祟,我雖不擅與此類人打交道,到底多少也有些欽佩他的能屈能伸,一州府主,不是誰都能像他那樣,為了點微薄之利,就能與人彎腰陪笑的,至少我,包括我所見的世勛仕大夫們,沒有他能豁得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