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崔景玨道,“你能來,那就是了?!?/br>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崔閭注意到了天幕這個詞。 面對崔閭的疑問, 崔景玨也知無不言。 這個世界,從他身陷圣池后,就靜止了。 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漸漸的連天上云也失了色,就像……就像一副水墨畫,還是被卷起來, 遺忘在角落,落了灰、受了潮, 漸漸被霉腐侵蝕的殘畫。 敘述的聲音縹緲回蕩, 一種靈魂被禁錮的無力感,有如實質般的籠罩在崔閭身周,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壓抑, 周圍靜悄悄, 后來連崔景玨的聲音也沒有了, 沉寂庸長的時光里,他感覺不到一點活泛氣, 別說人了,連動物、蟲鳴都一并消失了。 原來,這就是時間的靜止,除了他自己,整個天地,再無他聲。 崔閭不知道, 就在他浸泡在圣池里, 與自家高祖互通有無時,外面的景象也在發生變化。 那圣池周邊的郁郁蔥蔥, 開始一點點如褪了色的古畫,通天樹冠開始往下飄落枯葉枝丫, 周圍小花失了顏色,腳下青綠瞬間枯萎,連從未凋零過的藤蔓,都開始一寸寸的,倒退著由青變黃,至最終皸裂折斷。 噗通一聲,最外圍的藤蔓上纏著的蠱蛹倒了,沒了藤蔓的牽引,他就像塵封多年失了水的泥塑般,轟然倒地,化為糜粉。 鄂四回震驚的看著地上的一團灰燼,沒等他的聲音從顫抖的喉嚨里發出,接二連三的,那串在藤蔓上的蠱蛹,開始如骨牌般,相繼倒地,撲出塵煙。 他終于反應了過來,一下子跪倒,膝行撲至第一個糜粉團邊,雙手焦急的攏著,似想將散落一地的骨灰全兜住,可突然一陣風吹來,他手中的粉末便漫天的飛了出去。 “不要、不要,??!爹、娘,你們回來、回來!” 荊南蠱族,怎么會允許崔氏部曲成為族中護衛呢? 不過為了安撫圣池中的崔景玨,只在殘存的這支部曲中,給予每代一個的生存名額,多余者,會像他們的前輩那般,主動加入藤蔓林,為圣池里的崔景玨續一波生命。 藤蔓林,也將會是鄂四回的歸屬,只等他成婚生子,將孩兒撫育成人后,他便會來此,與父母兄長團聚,他也一直是這么認定的,可是,現在都沒了,一陣風,將圣池邊上的蠱蛹,吹的干干凈凈。 鄂四回瘋了般的,用衣袍去兜地上的骨灰,崔氏旁支的,他們部曲的,以及他最親的家人的,鐵塔似的漢子,哭的像個被丟棄的孩子,張著手去追那被卷上半空的粉塵。 回來,你們回來! 他慘叫的聲音,拉回了同樣震驚的蠱族族長和族老們,那些圍著圣池,層層疊疊不得近的蠱蛹藤蔓,眨眼之間沒了個蹤影,斑駁古舊,百年未曾修葺過的圣池,出現在了他們面前,樹冠陽光射進去,打在死水一潭的圣池里,竟然叫人有一瞬間的不敢靠近。 烏靈擔憂的跟在鄂四回身后,被他凄厲的聲音浸染的,也跟著眼眶泛紅,太上皇在鄂四回從他身邊跑過時,一個手刀就將人劈暈了過去,對著烏靈道,“看著他?!?/br> 凌嫚作為烏靈的好友,便幫著她將人往旁邊拖,眼神卻不自覺的往圣池方向看。 哪怕隔著老遠,她也能清楚的看見,那圣池里一潭死水中央,碩大的血紅蓮葉上,正躺著一個人,然而,她并不敢確定,那會是被藤條卷進去的崔大人。 如墨的長發散在血池里,黑與紅的沖撞,在這片本就帶有神秘色彩之地,更添了一種邪性,身上的緞面藍袍,浸了血池顏色后,更深如淵底的苔藍,盈盈泛著萬蠱窟中的綠色熒光。 他雙手置于腹上,緊閉著雙眼似陷入沉睡。 只一眼,便叫那些圍攏上來的人,全都齊齊住了腳,倒吸著涼氣,哆嗦著不知如何形容。 他們之中無人見過崔景玨,可崔景玨的小像是他們族中不對外傳之秘,并著宓娩圣女的肖像,一直收藏于圣地古樹心內。 這是誰? 太上皇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圣池,攥著刀柄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呼吸,竟然史無前例的開始緊張了起來。 終于,他看清了圣池中央處,血蓮瓣上閉眼沉睡之人。 年二十八的面容,眉目畫般精致,膚色白皙,眼睫如扇,若非劍宇黑眉為他增添些許陽剛之色,就憑他唇如朱色般的艷絕容顏,真很難叫人分得清是男是女。 那一瞬間,太上皇恍然就懂了當年宓娩圣女,緣何那般迷戀崔景玨了。 如此冠蓋天下的世族公子,便是皺了眉頭,都感覺自己活該萬死,恨不能日日尋計,令其舒展眉眼,彎唇開懷。 所有人,都被圣池中人給吸引去了注意力,一聲也不敢出的看著他,跟怕擾了仙人清夢般,齊齊摒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圣池中的血色,在一點點的洗滌著蓮瓣上的沉睡者,不知是長久的浸泡,還是他膚色本就如此,竟盈盈有如玉質般的泛著光,在照射進來的光影下,朦朧中透著七彩神輝。 沒有人敢擅自打碎這種場景,尤其是信奉蠱蟲的荊南蠱族,他們根本不敢動。 胖虎在太上皇的掌中掙扎,吱吱吱的扭動身體,卻最終被太上皇按回了身上,沒敢讓它去驚動圣池里的人。 雖然池中人面容年輕,墨發如瀑,可就憑他身上的衣裳,太上皇就能斷定,這就是崔帷蘇,那張白皙的臉上,只是少了歲月的沉淀,曾經瘦消顯得嚴肅的臉部輪廓,在年輕時意外的柔和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