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幾人的眼睛齊齊望來,崔閭兩手一攤,調笑道,“別這樣看著本官,真不可能憑空變出銀錢來,也斷沒有私下藏匿財物的行為,欺君之罪本官可不敢干?!?/br> 畢衡已經被崔閭說服了,這一套組合拳下來,他腦子已經轉不動了,只能干瞪著眼睛望向崔閭,干巴巴道,“怎么得?你也說了,你沒有憑空變現的本事?!?/br> 崔閭眨了一下眼睛,又望了望外面的天氣,道,“江州最近無雨,氣溫雖冷,可午時左右的陽光甚好,雖說每年秋冬季曬鹽場會進入歇息季,可若強搶些日頭,曬出些鹽來賣……” 他話都不用說完,其他人就都領會了他的意思。 那存在各處駐船所的鹽,以及海上各小島上的曬鹽場內,都有存鹽,雖說皇帝下令封存入保川府鹽庫,可數目上并沒有認真統計,比之運走的銀錢箱籠,海鹽數上的彈性,有很大的可cao作空間。 這當然也全在皇帝的預料當中,鹽同錢,他就在試崔閭敢不敢動鹽政。 一個打著與世家勛貴背道而馳的老牌世家掌權人,不是稍微分出名下田地就能取信于人的,他還得有另外的加持。 動鹽課、鹽引、鹽政,才算是真正的站到了世家勛貴們的對立面。 崔閭知道皇帝想要看到什么,那他就讓他看到。 他捻著茶盞轉動在手指間,聲音淺淡,“各位可敢干否?” 武弋鳴就算再魯莽,也知道鹽課動之即死的嚴重性,一時間竟沒敢吭聲,連王聽瀾也屏了息,便只聽畢衡道,“不能全傾銷去海上?” 海上走一波,自然就財源滾滾了,何必要去觸鹽課的霉頭? 崔閭瞟了他一眼,哼笑道,“那你去碼頭看看,運銀錢箱籠過江的船只回來了沒有?” 他的漕船一艘也沒用,全征的是各駐船所里最好的海船,根本就沒打算還回來,連著手藝好的船工,都被摟走了一批。 上意留給他的破局之法,僅止那么一條,就是要他去與人魚死網破的。 崔閭望向武弋鳴,激他,“怕了?武將軍,閭這里倒還有一計,或可解困?!?/br> 武弋鳴惱怒非常,拍桌想罵,卻又不知道該怎么罵,悶著一肚子氣恨道,“你們文官整天計啊計的,有事說事,能整出東西來才算是你們的本事?!?/br> 崔閭望向東桑島的方向,捏著茶盞道,“去把東桑島打下來,從那里可以直接遠洋,且我有理由懷疑,那邊有幾家子早早藏沒的財物,這些年的頻繁往來就是證據,武將軍,他們的口供里,對那塊地方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態度,可有時候越這樣越顯得欲蓋彌彰,呂大人一行人太少,沒有能敏銳發現這一點的,回頭等進了京,口供奏表呈給陛下后,依圣上的敏銳,當能發生隱匿在其中的異常,所以,這個先,將軍搶否?” 武弋鳴蠢蠢欲動,扶著腰間配刀神色幾變,在碰鹽課與搶占東桑島之間,他明顯屬意后者。 崔閭也不催促,而是將眼神落定在畢衡身上,定定的望著他,一副推心置腹的誠摯模樣,“畢兄,你我相交三十年,可信否?” 畢衡咽了口唾沫,有種前面明知是坑,卻不得不跳的感覺,“信,如果你都不能信,那這朝中我還能信誰?還有何人可信?” 崔閭點點頭,感慨道,“多謝畢兄,畢兄放心,我既能與你剝白利害關系,就當也想與你榮辱與共,萬不會有置你與死地的想法,畢兄,望你如以往一般的相信我?!?/br> 從將皇帝的步步為營,一點點解析給畢衡聽時,崔閭就在心里告訴自己,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讓他們再為這幾十年的友誼努力一下,人生短短,不能臨到末了,一個知己也無了,那人生就真太沒意思了。 所以,兩人此時,都在努力的維持著彼此間的信譽問題。 崔閭道,“和州鹽課受西北長廊轄制,一直居高且質量堪憂,就我所知,那邊的私鹽販子都不愛去,一個是路太遠,一個是西北都統治軍嚴厲,每年殺冒的人頭海了去,足夠震懾人心,兄數次上奏朝廷,皆拿此人無法,他捏著往和州去的要道,通不通容的只他說了算,兄想弄死他的心,恐怕早起了吧?” 可千萬不要以為西北那都統殺私鹽販子,是為國為民,他為的,只是掌握在世家勛貴手里的鹽引利息,想要獲巨利,就需要遏制私鹽販子們的橫行。 這本來是好事,是政績,可當與居高不下的官鹽相較,尤其那黑心的官鹽里還滲了諸多雜質相比,那被各地深惡痛絕的私鹽販子,竟顯得可愛了起來,至少人家私鹽販子手里的鹽,是那樣雪白細膩,品質上乘。 畢衡被崔閭說的面露恨色,咬牙切齒的捏緊了拳頭,“那狗殺才……” 崔閭垂眼,“整個西北長廊內的百姓,苦鹽價久矣,畢兄,照那里的風氣,你所設想的引流水渠,可要花多少銀子來打通關系,又準備犧牲多少利益,來填補他們的獅子大開口?水通財,畢兄,你能坐視他們領受漁翁之利么?” 畢衡深吸一口氣,抬眼望向崔閭,“不能,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閭賢弟,我同意,你想怎么做?” 崔閭在幾人臉上轉過,手中的杯盞也在指間來回盤磨,所有人都以為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會老瓶裝新酒的撒在本地江州的土上。 他沉聲吐出胸口濁氣,抬眼望向幾人,“東桑島上,有足夠我們遠洋的海船,拿下他們,足以彌補我這邊損失的缺口,武將軍,你要敢干,近三年的海鹽純利,我讓你四成,五年讓三成,你自己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