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崔元逸的聲音還在繼續,“兒子篩了三遍,覺得當無問題后,才交的名冊……可、到底百密一疏,竟是沒能篩出孫家,叫他們一并被裹了進去,現一家子人被押在府內,今兒至多過午,便將移至府衙,二……二弟妹正巧回了娘家,也被誤關了進去?!?/br> 崔閭瞭起眼簾看了他一眼,又偏頭往二兒子臉上看,哼了一聲,“你也不必攬責,按你辦事的穩重心,若非他們藏的深,你定不可能漏了他們,也不必替你弟弟家描摹,他岳家的事情,該牽怪擔責的,只能是他們夫妻,與你有什么相關?呵,怪不得你一回府,就去拎了他來跪著,倒是請罪的很及時……說吧,你媳婦回娘家做什么去了?” 最后一句,卻是對著門外的老二說的。 崔仲浩垂著頭,跪的雙膝麻木,迅速抬眼看了一眼父兄后,才喪聲喪氣道,“兒子見家中近來耗費巨資,便想著讓媳婦回去問問岳父,有什么生意好帶一帶我們,也不求發多少銀錢的財,就想著能生些錢來貼補家用,可一問之下,才知道媳婦的錢已經到了岳家,兒見她表情不對,就叫她趕緊回去問問,結果這一去,人就沒回來?!?/br> 他說的都是實話,因為真心被誤解,聲音里不免就帶上了委屈,哽咽的差點流下淚來,又覺得有些丟人,忙將腦袋抵到了地上,不叫人看見他發紅的眼睛。 崔元逸隨后跟著點頭,“兒子回來時第一時間就去問了,二弟沒說謊,與二弟妹那邊的說法一致?!?/br> 崔仲浩驚的抖了下肩膀,更不敢動了。 崔閭看著他們兄弟,問長子,“你二弟妹還說什么了?這是埋了幾層皮,竟叫你也篩不出身份來?” 崔元逸便嘆了口氣,“鹽角子,他們追入的是一種叫鹽角子的匯票?!?/br> 私鹽販子為了降低風險和成本,將拿到手的海鹽作成跟鹽引一樣的角子,讓想參與其中的人家認購,一角為十,百角折九,千角折八,以此類推。 角子賣出去,除了有一張盤賬表,根本沒有具體人家手信,等私鹽販子將手中的貨銷出去,他們再拿這些角子來兌現銀,憑角子說話,認角子不認人。 這就是他篩了幾遍,都篩不出具體人家的原因。 府城秩序恢復,城門一敞開,各種小道消息亂飛,那些買了角子的人家,按捺不住心慌,便派了仆從張頭張腦的往私鹽販子那邊探,這一探,直接一抓一個準,孫家就是被這么抓住的。 但凡他們家能忍幾天,不瞎打聽,也撈不著他們。 崔元逸簡直不知道怎么說,跟他爹一樣的習慣,拿手指敲擊著桌面,扣的跟人心中打鼓般,嘆氣,“二弟妹直接叫了我的名字,叫看押孫家的人來找我,也是……也是根本瞞不住人?!?/br> 這才是崔元逸最氣的地方,但凡有點腦子,這時候就該把嘴閉上,而不是見著點關系就攀。 以他們和孫氏的關系,難不成事后知道了,還不搭把手幫一幫?這么叫破了他們的身份,真是跟靶子一樣的,立在了所有關系人眼前。 動都不好動。 崔仲浩也聽明白了話,臉色慘白,頭抵著地不住的叩著,“爹,爹,孫氏……孫氏她不是有意的,她肯定不知道大哥和您在府城里的謀劃,這才好心辦了壞事,爹,大哥,您饒了她吧,看在孩子們的面上,請饒她一回!我們……我們真的不知道……” 崔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磕頭不止的次子,崔元逸立即開口,“爹,兒子以為,二弟妹乃無心之失,二弟本心也非存惡,只時運不濟,攤上了孫家那樣的岳家,爹,如果咱們箭在弦上,所有的努力安排都做了,若功虧一簣就太可惜了,兒子覺得……不若將二弟他們兩口子分出去……”分出去,總比逐出去的下場要好。 他怕他爹在這關節下,會舍了這個弟弟,畢竟之前就差點被逐出宗。 崔仲浩臉顯絕望,身體都控制不住的顫抖了,喉嚨里再也抑制不住顫音,嗚咽出聲,“爹,這真的是無心之失,求您不要把我們分出去……” 崔元逸又再次開口,“不分也行,那就給孫氏下封休書,徹底與孫家撇開關系?!?/br> 崔閭就看著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又果不其然的聽見次子的哀求聲,頭都磕破了,聲聲泣血,“不,大哥,爹,孫氏無錯,兒子不能休棄她,這些年都是她為兒子托底打算,兒子不能一遇上事,就起念休妻,這非君子之道,兒子寧愿……寧愿……”終究是不敢說出那兩個字來。 頭磕的咚咚響。 崔元逸就不說話了,拂著茶碗開始喝茶,崔閭眼皮嗖嗖直跳,幾次想拿茶碗砸他,奈何這是他親手教出來的長子,用這法子來前后圍堵他,就起著先封了他怒急失言的后路,堵了他把老二一家子往死里罰的念頭。 這么不惜引火燒身的,也是他作為長兄的手足相護之情了,崔閭看的懂,他也知道崔閭看懂了,就更加有恃無恐的挺直了腰,與老爺子眼對眼,臉對臉的僵持著。 崔閭咚的一聲放了茶盞,沖著他怒道,“行了,這么唱念作打的,回頭叫老二擺酒請你吃席吧!” 崔元逸立即棄了茶蓋,扶著桌角就跪了下來,眉眼舒展,沖著崔閭笑道,“謝謝爹,非是兒子袒護二弟兩口子,實在是他們本身無錯,也是受牽累一方,您大人有大量,再容他們一次,回頭帶回來我讓吳氏好好管教管教孫氏,禁她三年不許回娘家探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