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瞬間的閃念,在崔閭登上車時,形成完美閉環。 崔誠駕著車跑在往內城去的青石板路上,李雁困的左搖右晃,最后像只小貓般,縮在馬車一角睡了過去。 崔閭閉目假寐,但見他手指來回捻動的頻率,便知他腦中盤算正轉的極快極多。 夜深人靜,連打更的都躲起瞇瞪去了,崔誠作為世仆近侍者,便開口問了心中疑惑,“老爺為何這就走了?”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全拱手讓人,撈不著首功了么?存在感可不能刷個半途而廢??! 崔閭微睜開雙眼,聲音散在風里,“我這是在以退為進,并且以削弱世家身份為目地的,急流勇退呢!” 也是在告訴那些人,他跟那幾個被抓起來的當家不一樣,他不是那等急功近利者,非以此功為目地的要融入他們。 哪怕有畢衡在,崔閭也能感覺到王聽瀾和婁文宇,對于他世家身份的芥蒂,只都表現的非常內斂,藏在很深很深的心思中。 聯系當今和太上皇對于世家掣肘的憤怒,就北境出身的人里,恐怕十有九的,都對有世家背景的人,沒什么好感。 武弋鳴倒是粗礦,沒有在畢衡介紹他身份時,現出絲毫的眼神微滯,后來崔閭一想,哦,人家武帥府也是勛貴底子打的背書,比王、婁二人對他的背景更有容忍度。 崔閭嘆氣,低喃道,“功成身退,怎么退?歷來有答案可供參考的,也只有最下策,杯酒釋兵權,可老爺我還沒有那樣的高度,想要讓人不卸磨殺驢,又想從中分一杯羹,撈個之后江州便宜行事的主動權,也只能利用畢衡的誠心,來打一張名為含冤受屈的進退之策了?!?/br> 慶功宴沒喝,他這個此次最大功勞者,卻被氣走了,為的還不是別人,是他們一力要找回去的荊南圣女,這委屈……大了。 崔閭抬手替李雁將睡亂的頭發理了理,輕聲道歉,“對不住啊,我這也是沒辦法,不趁江州未穩之時出手,等江州盡數歸于朝廷,落于他們手之后,我一個光膀子白身,縱有舉人功名,又能有什么嘉獎呢?給銀子?可老爺不缺銀子,給身份,就我這世家背景,實權官銜必然輪不到我……唉!” 也是蔣越馮那幾人不知足,非要賴賬甩那最后一招,若然按他們之前擬定的,這江州衙署有十成把握得落他手上。 可現在卻不一定了。 崔閭之前沒起心,是覺得自己離那個位置很遙遠,可后頭一系列的變故發生后,他才恍然察覺到,自己竟是可以伸手夠一夠的。 就像畢衡說的那樣,只要他坐上了江州府臺位,那抄家滅門的大禍,不管是真會發生,還是夢里的杞人憂天,都將有條件有能力的去改變或阻止。 可以說是越級能獲得主動權的最佳途徑,比去求貴人路線好走多了。 所以,在發現紀臻欺纏李雁后,一瞬間他就走出了借力打力的謀劃后手。 崔閭沉吟,似說給崔誠聽,實則也是在理順自己的思緒,“觀王將軍與紀副將的關系,必然是極要好的,她說要留下來協助畢衡善后,王將軍便沒強求她跟上,崔誠,回去后就借畢衡的令牌,把看守紀百靈的人撤了?!?/br> 先前為喊人驅蟲,畢衡給了他一塊通行牌,能在宵禁時自由行走,之后便一直未收回,此時倒是可以拿來一用。 崔誠點頭應了聲,“是,老爺?!?/br> 崔閭輕嘆一聲,“畢兄待我赤誠,我卻連他也一并算計了?!?/br> 崔誠邊駕車邊寬慰,“老爺無需多想,畢大人定然會理解您的,老爺如此,必有苦衷?!?/br> 他不知道老爺變化怎如此大,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反正,他家老爺做什么都有理。 崔閭搖頭,“等他們摸清了幾家的駐船所,必然還要去找造船廠,以及幾家狡兔三窟藏匿起來的財物,我若留在碼頭上,定然得做出一副全力配合樣,有畢衡在,我不可能拿喬談利,崔誠啊,人在順風順水中,往往會忽視其中得力幫手的存在和功勞,會以為他們是憑自己幸運和實力,將事情辦的漂亮順遂,呵,分潤功勞的時候,自然得緊著自己人,我又算哪根蔥呢?是不是?所以,我得叫他們知道,有些事,沒有我在,他們辦不成,也辦不順利?!?/br> 我得放大自己存在的必要性,既已被裹挾進局變的洪流,那就得趁機而上,放手一搏。 崔誠沉默的聽著,他知道,此時的老爺只是需要一個人聽著,聽他說話,然后整理紊亂的千頭萬緒。 崔閭果然也不用他回答,而是繼續道,“紀百靈能夠毫無心理負擔的對李雁動手,她背后必然有一個或好幾個極寵愛她的長輩,紀副將的態度就表明了,她家人的護短行為是自來就有的,王聽瀾她會不知道么?她肯定知道,可礙于多年的姐妹情分,她仍給了她一個私底下解決事情的機會,只要紀副將能夠說動李雁不上告,與紀百靈和解,那么等回去后,在律法刑罰之下,紀百靈不會受太大懲治,畢竟受害人都原諒她了?!?/br> 那人多擁擠時短暫的接觸里,王聽瀾錯估了李雁的心理狀態,只覺當是小孩子氣性,叫李雁誰也不認誰也不理,畢竟,相比較李雁而言,紀百靈才是自小長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孩子,而李雁只是后來被送來寄養的孤女,情分深淺一目了然。 崔閭垂眼,搓著手指頭道,“王聽瀾是剛直的,她給的機會只有一次,所以,我得把她的心往李雁處拉偏一些,沒有什么比李雁傷后受欺還受屈,來的更惹人憤怒憐憫了,我得讓她跟紀副將就兩個孩子間,產生分歧爭吵,然后將她爭取到小雁兒這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