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而他今日喊崔柏源來,就是要跟他說隨小五一起去北境的事,當然,除了他,崔閭還另外挑了族里幾位忠實可靠的族親,有老有少,加上隨扈仆奴等等,總體也近百人眾。 出門在外,勢單力就孤,他是讓兒子出門學藝,外加尋找自救機遇的,與歷練子弟艱苦創業不同,他得保證讓他們有足夠的實力,與當地常駐民“平等相交,和睦相處”。 雄厚的資本,就是他給予小五等眾人的底氣。 崔柏源來時,崔閭正伏在桌案上看資料,鋪滿了一桌子的建筑圖紙,是他剛從庫房里找出來的,都是祖上曾經建造過的宅邸模樣,后來歷經遷移,人事滄桑更迭,許多宅基上的建筑物,便都以樸實無華為主,建的一代比一代更為低調內斂,導致如今在大宅的建造傳承上,也絲毫看不出曾經的豪族模樣。 除了基本的住宿院落,那些彰顯著世家顯貴的建筑,如榭、軒,太湖石上的望角樓等用來怡情休閑的地方,已經徹底沒了蹤影,能叫人散心踱步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亭和閣了,而搭配著這兩種建筑營造物美意境的池或湖等,統統只剩了一汪淺碧,蜿蜒的繞著游廊一角,如死水般泛著笞綠色,磷磷水光下只有幾尾雜魚游動,實顯不出這是一個縣首富的宅邸。 哪怕是一個貧困縣,首富該有的排面,也不能是只有五進宅子,光用作生活住人的地方,怡情小酌區、賞花賞景區、宴賓待客區,以及女眷們最愛的園林區,沒有百花齊放的盛況,至少也該有一叢叢的花圃可供小孩子們躲貓貓捉迷藏。 崔閭是沒有享受過這些東西,可祖上傳下來的家宴摘錄里,有一整冊的宴飲圖和游園圖供后輩瞻仰,他光扒拉著里面出現的物什,就夠他扼腕嘆息一代不如一代強的事實了。 祖上讓他們藏匿實力,大概沒有想讓他們這些后輩們,過的拮據赤貧滿身小家子氣吧? 反正,崔閭對著這些流傳下來的建筑物圖紙動心了,他正愁家里孩子不會花錢,縣里目前又不能動的事情,總要找個其他名目把錢花起來。 那些個倒霉孩子,手握巨額資金,結果除開幾場同窗宴,采賣一些平日里喜歡的東西,就……就什么也不干了。 就算縣里沒什么東西可置辦,去府城也總有可花銷的地方,看戲子飲花宴撒開手的與人競爭青倌夜陪權,實在不行去賭兩把也好……咳,算了,他也就這么想想,真要有孩子這么干了,大概率他是要打人的。 所以,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把錢往哪邊花,除了給族人分地,若再分錢……不現實,會把那些人引入坐享其成的歧路上去,說到底,他是想讓家里人,用健康的思想把錢花出去,包括他自己。 給大宅翻新,給家里人每人建一個帶樓的院子,弄上小花圃小園子,然后放給他們自己去布置,這樣一來,嘿嘿,他們手中的錢應該就能流出去了。 等縣里商貿起來,再引一波外來新鮮玩意,就更不愁把錢花不完了,聽說保川府那邊的玻璃制作工藝相當成熟,已經可以用整面玻璃代替窗戶紙了,那他翻新宅院的時候,就要用據說透光性絕好絕妙的玻璃,每個人的院里都用。 崔柏源就是在他暢想爽歪歪花錢的時候來的。 “讓他進來,再上壺熱茶來?!贝揲偹查g收了臉上對于新宅子的美好幻想,抬手讓崔柏源找位置坐下。 崔柏源有些忐忑,半邊屁股挨著椅子,弄了個能隨時起立的姿勢,崔閭嘆息一聲,收起腦中花錢如流水的舒暢感,輕聲安撫他,“別為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費心費腦的,跟他們糾纏不清,只會讓你自己過的更不稱心,誰若再跟你說要兄友弟恭的鬼話,你就把頌舟送他家去,反正都是族中的兄弟子侄,他們愿意友愛,你就讓他們去友愛,你大方祝福他們就好,柏源,說到底你跟頌舟兩人是沒有什么兄弟情分的,你愿意接手他的管教問題,是你做兄長的擔當,但能不能把人掰正管教好,就不是你的問題了,反正等你跟小五一起離開族里后,我就會把他送去云臺寺當帶發修行的僧徒,管他幾年素齋吃夠,粗活干足,總也能驅散他心里的戾氣,再若改正不好,哼,我就讓他跟他老子一起呆在祠堂里,一輩子別想出來?!?/br> 小畜生,被那女人養的無法無天,竟然敢在其祖父母病重時,堂而皇之的入室搶奪銀錢,反了天了他。 因為不喜崔固,連帶著被他親自教養的崔頌舟,也得不到崔閭的半個眼神,只要那小子欺負崔柏源被他知道了,他就敢以弟欺兄的罪名抽他一頓,久了那小子見他便如鼠般逃竄,那日祠堂門口,他見父母皆被審被關,一時忘了吃過的苦頭,沖著崔閭張口大罵,結果不止被抽了鞭子,還被打了嘴,等后頭終于認清了現實反應過來,又開始哭嚎著求他哥崔柏源幫他求情說好話,崔柏源被他凄厲的聲音和模樣嚇住,到底沒忍心管了閑事,向崔閭求了情,把人帶回府,說要親自看管他。 然,狗改不了吃屎,那小子傷一見好,就又開始作,折騰的本就不富裕的家里,更捉襟見肘,爾后又喊了叔叔崔榆來替他作主,逼著他哥哥,也就是崔柏源到崔閭這里來,說要自請他們一家出族。 笑死,出族?旁人可以出,他家是絕不可能的。 崔閭才不會給人留個,逼迫養父母的親生兒子出族流浪的把柄,他就是摁,也要把崔固那一家子摁死在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