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得緊。

    卜夏不在意自己的腿好不好看，他只知道他奶奶給他做的土里土氣花花小褲衩被顧昀城看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男生臉蛋秒脹紅。

    他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照不照鏡子的了。

    兩條小腿在被褥上又蹬又縮，配合著手上扯拽的動作，不停將裙子往回拖，只為了遮住他丑丑的小褲衩。

    嗚，也不知道他今天是犯了哪門子的沖，怎么這么倒霉??！

    不是差點被顧昀城看到了那里，就是已經被顧昀城看見了花布小褲衩。

    碎花布做的寬松小褲衩啊，他從來不敢帶到學校里去，只會在家里穿穿。

    在學校里，他都是穿的從集市上買的黑色或白色四角褲，款式普通，穿著舒服度一般，但晾在寢室里沒負擔。

    那種買來的內褲，作用也僅僅是可以讓他晾在寢室里不被室友嘲笑。

    穿上身之后，不是褲腰會磨得他皮膚紅腫，就是后面的布料太少了，總把他屁股兜得緊緊的，給他一種屁屁喘不過氣，馬上要窒息的煩悶感。

    他又是一個男孩子，長大之后，這種隱秘的話題總不好意思對奶奶說出口，總覺得自己忍忍就過去了。

    想著好不容易放假，他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穿著自己舒服的花花小褲衩。

    卻不想，今天猝不及防就被顧昀城看見了。

    不管再怎么遮掩，卜夏骨子里到底是自卑的，尤其是和顧昀城這種家世的少年站在一起，他無時無刻都是羨慕嫉妒著的。

    今天兩次湊巧碰在一起的尷尬事件，將他努力埋藏起來的負面情緒挖了出來。

    再加上裙子好似也和他作對，他越想拉下去遮著，就越拉不好。

    負面情緒上頭，小男生眼眶不可控制地紅了，他自暴自棄般攥著手，不再拽裙子，腦袋低著，有氣無力縮坐成一團，頭頂一片陰陰黑黑、下著暴風雨的烏云。

    看到這樣的卜夏，顧昀城心口驀地發疼，隱約覺察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貼身過去，主動伸手繼續了卜夏沒做完的事情——在不弄疼也不弄煩卜夏的前提下，動作輕柔地一點點將裙擺整理好，蓋住卜夏想遮住的地方。

    整理完后，顧昀城也沒急著說那些安撫的話，只靜靜陪著垂頭喪氣的小男生。

    卜夏最受不了這種遇到情況還無條件站在他這邊，細心照顧他的行為。

    他本來是能憋住哭意的，但被顧昀城這樣一弄，他的眼淚反而像是開了閘，毫無征兆大滴掉落，砸進潔白的絲綢里。

    壓抑的抽噎聲響了會兒，壞情緒發泄出去部分，哭著的卜夏卻找回些許理智。

    他想，他的漂亮裙子不可以被眼淚打濕。

    小男生著急忙慌起來，手背不停左右抹著眼淚，急得呼吸聲大起來。

    顧昀城本不想打擾卜夏，但見卜夏動作實在“粗魯”，他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握住了小男生細韌的手腕。

    顧昀城手指細長，一只手就將卜夏兩只手腕輕輕圈在了掌心里。

    另一只手，則取了之前給卜夏用過的濕帕子。

    放了一段時間，熱帕子早已變成冷帕子。不過顧昀城覺得這樣剛好，冰冰涼涼的，可以給卜夏的眼睛冷敷。再者，他實在不放心把卜夏一個人留在房間里，哪怕是短暫的十幾秒也不行。

    “夏夏，不要動，我給你擦?？赡苌晕⒂悬c涼，你忍一忍?！?/br>
    聽到顧昀城放得很緩很柔的聲調，卜夏眼睛又是一脹，嘴巴又扁又噘的，拼命壓抑著喉嚨間的小獸泣音。

    顧昀城這樣，真的顯得他很矯情，很做作欸。

    可是他本質上的確又是這樣矯情，這樣做作的人，只是以前沒人愿意遷就他罷了。

    他這樣矯情這樣做作，顧昀城都不生氣，還很耐心哄著給他擦臉，他可以認為顧昀城對他是不一樣的嗎？只是他現在還不確定，這一份不一樣是對朋友的，還是對喜歡的人的。

    軟帕的涼碰上卜夏哭得guntang的臉頰，溫度差讓卜夏第一反應輕哼出聲。

    “哥哥，涼……”小男生聲音沙沙的，但依舊難掩其間的甜。

    “夏夏乖，忍一忍好不好，不冷敷一下的話，你眼睛會腫?！?/br>
    顧昀城嘴上依舊說著哄人的軟話，手上的動作卻透出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疊成長條的濕帕敷在卜夏的眼睛區域，遮擋住了卜夏的視線，只露出哭得通紅的圓翹鼻頭，和下方小口呼吸的紅腫櫻唇。

    卜夏哭的時候，為了壓抑情緒，總是折騰嘴唇，不是咬就是抿，這會兒沒哭之后，嘴巴也腫得不能看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小男生多會接吻，是被人吮吸成這樣的。

    顧昀城鳳眸微瞇。

    敷了幾分鐘，黑暗讓卜夏昏昏欲睡的同時，又讓他的情緒安定下來。

    現在想來，他甚至覺得剛才那個因為小褲衩被人看見就掉淚珠子的自己也太矯情了吧。

    其實，好像也不是很大的事？

    小男生情緒反反復復的，這會兒平靜下來，倒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對顧昀城了。

    只是逃避終究只是一時的。

    濕帕掀開，小男生濕漉漉的杏核眼第一眼就對上了顧昀城的視線。

    “哥哥……”卜夏怯怯喊，還有些羞。

    小男生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顧昀城沒再提剛才的事，只是溫柔笑著問：“眼睛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