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188節
“只是聽音譜曲而已,爾等何必如此?若有多言者,樂理課日后不必來上了?!?/br> 云先生說完,便直接甩袖離去,少時不知奮進,老來又該何為? 等云先生離開后,丁院學子一個個如喪考妣,忍不住喃喃道: “怎么辦,怎么辦?要是樂理課不能得中乙以上,我就要去戊班,甚至是己班了!” “聽音譜曲,說來容易,可是我們也才聽了一遍??!” “你們說,這是不是因為昨日云先生看到我們偷懶,所以這才……” 這話一出,眾人不由一陣沉默,若非如此,云先生平時那般好性的人,也不會在今日這么刁難他們。 “那該怎么辦?我不想就這么掉下去??!” 這會兒眾人情緒一片低迷,一旁的喬容許不由得看向徐韶華: “徐同窗,你可否替我等向云先生求求情?云先生因你一言,將你引為知音,若是你求情,云先生應當會聽的吧?” “喬同窗這個法子不錯,徐同窗,你就幫幫忙吧,我們這些人若是去了別的院,只怕要不容易爬起來了?!?/br> “是啊,徐同窗,你既然是被監正大人點貢而來,又得云先生賞識,應是有法子的吧?” 隨著喬容許一句話,丁院的學子紛紛或軟或硬的請求起來,徐韶華看了一眼喬容許,似笑非笑道: “喬同窗這話恕我不敢茍同,以昨日諸君在課室中備懶卻被云先生發現的前提條件,諸君確定讓我去求情? 今日與諸君共課的情分,我走一趟倒是可以,可是,諸君便不怕火上澆油嗎? 云先生的習性諸君了解,難道云先生便不了解諸君的能力嗎?云先生豈會給自己的學生出那等無法完成的難題?” 徐韶華話音落地,周邊只余那菊花叢被風吹過,發出一陣簌簌之音。 此地皆靜。 喬容許聞言,也不由皺起眉: “徐同窗的話不無道理,可若是如此,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喬容許態度扭轉的很快,徐韶華淡淡看了他一眼,遂道: “諸君只需要想一想,云先生今日所為為的是什么,便足夠了?!?/br> 隨后,徐韶華拱手告辭,晨起就這么一節六藝之一的課程,他還要去一趟藏書閣,便不在這里多費時間了。 喬容許看著徐韶華的身影遠去,目光微凝。 而丁院學子這會兒也紛紛冥思苦想,也有靈慧之人,心有明悟,面上的緊張盡數散去。 徐韶華并不知自己走后丁院學子的頭腦風暴,這會兒他一身碧青色的乙院院服,出入藏書閣毫無阻攔,是以他便在藏書閣停留了整整一個時辰,等到鐘聲響起之時,徐韶華這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朝膳堂走去。 別的不說,那侍從說的確實不錯,藏書閣中的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本藏書都極有價值。 其中大部分藏書都是其他大家留存的對于經義的理解,可這里面個人觀念極強,需要辯證的學習思索,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是以這一個時辰,徐韶華過的十分充實。 這會兒,徐韶華緩步走到了膳堂外,這個地方昨日侍從已經帶徐韶華來過,門口兩棵三丈高的合歡樹,亭亭如蓋,自其下走過,上面茂密的樹蔭不見絲毫縫隙。 合歡有消怨合好之意,此時種在膳堂門口,倒是讓人覺得有些玩味。 徐韶華昨日并未來此,這會兒頭一次進來,只抬眼不著痕跡的掃視了一下四周,便直接朝著穿雀梅色院服的隊伍走去。 這院服有一點好,那便是可以輕松的分辨出自己應該站在哪里,只不過徐韶華今日這身碧青院服在一片雀梅之中很是顯眼。 但徐韶華早就已經習慣了各色的目光,這會兒只面色如常的站在隊尾,卻沒想到,隨著一陣sao動,前面排隊的學子紛紛分成兩隊,而后便見一著雀梅院服,眉飛入鬢,目若含星的少年走了過來。 “你,就是徐韶華?” 那少年比徐韶華年長許多,約莫快要及冠,自然比徐韶華高出一頭,這會兒低眸看過來,倒是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 徐韶華看向那少年,面色平靜: “正是?!?/br> “那你可知我是誰?” 那少年看著徐韶華,神情卻頗有幾分意味深長: “你可要想好了回答,否則今個這頓午膳,可沒有那么容易吃?!?/br> “自然知道,不過,衛同窗又何必如此?” 衛知徵聽了徐韶華這話,只是哼笑一聲: “你知道?你知道那便該知道我因何尋你吧?” 徐韶華聞言只是淡淡一笑: “衛同窗,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難不成,衛同窗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知道……衛世子因一言而生嫉,毫無大家之風?” 衛知徵聞言,勃然變色,方才徐韶華那話是幾乎用氣聲說的,若非他耳力過人,只怕都要聽不清楚。 隨后,徐韶華后退一步,抬手將衛知徵方才身形震怒而甩到肩膀前的發帶勾到身后,眸子含笑: “衛同窗,既然無事,那便讓大家都散了,不然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br> 徐韶華這話一出,衛知徵瞪了徐韶華一眼,一字一頓道: “你出身微賤,卻通樂理,本世子倒想知道,你是不是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與你這張嘴一樣,會發出動人的聲音?!?/br> 衛知徵面色平淡,可語氣中卻透著森寒之意,徐韶華卻只是輕輕一笑: “衛同窗說完了嗎?” 衛知徵見徐韶華并未因為自己的身份有所畏懼,甚至,他似乎還知道自己那隱秘的弱點,當下只是冷哼一聲,拂袖離去,連飯都不愿意吃。 衛知徵這一走,膳堂里的隊伍卻好似被定住了一番,徐韶華只是看向眾人: “諸君,不用飯嗎?” “咳,徐同窗請——” “徐同窗先請——” “……” 徐韶華見狀,也懶得推拒,方才這些同窗熱鬧看的極好,想來也不如何饑餓,倒是他被那衛知徵攔著,廢了好一通口舌不說,這會兒還要被這些人當猴看。 眾人那麻木、震驚、戲謔、看好戲的眼神讓徐韶華實在不愿與其多加糾結。 這會兒,徐韶華徑直到了乙院學子專用的取餐處,這國子監中,各院與各院的吃食也大有不同。 甲乙兩院都是四菜一湯帶一道點心,每道菜都用精致小巧的瓷碟盛著,只需要學子落下名字,便有人呈上。 徐韶華淺嘗一口,口味不錯,便直接將其盡數吃下,等最后吃到那道點心的時候,實在有些干澀,徐韶華只用了一塊,剩下的便直接讓人打包帶走。 而等徐韶華吃飽喝足,揚長而去之后,膳堂里的其他人這才敢小聲嘀咕起來: “上次這么嘴硬的,還是清北省勝安府的那位案首吧?” “嘶,快別提了!想想他的下場,我就覺得滲得慌!” “不過,這次那位徐同窗可是監正大人特意點貢進來的,他們應該不會太過放肆吧?” “別說什么同窗了,且看他還能與我們同窗多少日吧……惹到了樂陽府的小世子,他有幾條命???” “……哎,可惜了?!?/br> “……” 徐韶華這會兒提著點心,悠悠的朝寢舍走去,吃過午飯淺眠兩刻可使午后的學習時光更加清醒,也更容易進入狀態。 至于方才那膳堂中突然尋來的衛知徵,雖然穿著一身雀梅院服,可是衣帶上卻繡著一個甲字。 而他今日只上了一堂樂理課,僥幸得了云先生賞識,卻不過一個時辰便引來敵對之人,又是甲院學子,似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徐韶華摩挲了一下指尖,仿佛前日那張紙條在自己指尖轟然化作一捧紙屑的觸感還有余韻。 胡家傳來關于國子監各個勢力的紙條被劉先生的話一一證實,而今日衛知徵的上門,讓他試探了一下衛知徵的弱點……果然很是靈驗。 畢竟,誰能想到囂張跋扈的衛知徵最怕的是他的父親,那個想要把兒子打造成君子如玉,克己復禮的樂陽侯? 身為君子,豈能品性有瑕,豈能失禮于大庭廣眾之下? 衛知徵走的干脆,可徐韶華卻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可他上京來此,本就不是為了汲汲眾生的! 徐韶華抬眼看去,那最高聳的樓閣,正坐落于皇宮,名曰:摘星樓。 非帝王與權臣不得入。 也不知其上風光何如? 徐韶華緩緩收回目光,垂眸斂去眸中鋒芒,眼看著快到寢舍,突然聽到一陣壓抑的痛呼聲和幾聲拳腳到rou的悶聲。 徐韶華挑了挑眉,掃了一眼,看著那里面一抹油紫長衫在泥土中翻卷,他緩緩走了過去: “誰在哪里?” 那些人似乎不想被人看到面容,頓時做鳥雀散,而等徐韶華走過去時,這才看到那里頭一把骨頭的青年正撩開袖子,看著自己胳膊上的青傷,發出壓抑的哭聲: “這位同窗,你還好嗎?” 徐韶華彎腰伸出一只手,持著一張素帕遞給青年: “同窗不妨先擦擦臉吧?!?/br> 那青年哭聲頓了一下,隨后便哭的更狠了,所幸徐韶華很有耐心,半晌后,那青年這才從徐韶華的手里接過帕子,甕聲甕氣道: “多,多謝這位同窗,我,我叫吳寧,不知同窗尊姓大名?” “我是徐韶華,吳寧……你,你莫不是泰安府大前年的優貢生?” 喬容許是前年的優貢生,也就是大前年的院案首。 而吳寧應是在月試中勝他一次,提前一年來到了國子監。 只不過,與喬容許的丁院相比,吳寧這身代表著子院的油紫院服,便很能說明他過的并不好了。 吳寧不顧身上的疼痛,一臉驚喜的看向徐韶華: “徐同窗?你,你就是我大周第一點貢生?你可真給我泰安府長臉!” 徐韶華只含笑看著,這樣的話,喬容許也曾說話,二人都是一樣發自內心的歡喜,可若不是真心,那便說明這國子監實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