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45節
待明日,他們也沒命醒了。 徐遠志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拳, 可還不待他要說什么, 徐易平便走了出來: “二弟,那老者醒了?!?/br> 徐韶華遂站起身: “辛苦大哥了,我去看看?!?/br> 徐韶華抬腳進了里屋,這會兒那老者正靠在床柱上,喝著熱水, 徐韶華進去后并未開口, 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房間里的空氣在這一刻都仿佛凝滯下來,沉寂的氣氛緩緩流淌, 更是讓人說不出一個字。 一門之隔的徐遠志一行人也都不約而同的止了聲音,只余隔著門, 并不明顯的嗶啵聲。 那是柴火燃燒的聲音。 老者端著碗, 凝神聽了好一陣,才露出一絲向往。 他有多少時日, 沒有過這樣安寧的日子了。 片刻后,老者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他臨閉眼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少年那張恍若仙人的面龐。 “多,多謝恩人搭救,小老兒感激不盡!” 老者說著,便要起身下床磕頭,可下一刻,徐韶華便直接上前,用不容拒絕的勁氣按住他: “老丈莫起身,你且躺著吧?!?/br> “哎?!?/br> 老者眼中涌動著淚花,還不等徐韶華開口,便道: “都是小老兒不好,招惹了賊人,還,還差點兒帶累的恩人?!?/br> 老者一面說著,一面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一派悔恨之態,徐韶華靜靜的看著老者,淡淡道: “是嗎?不知老丈年歲這般大了,又是如何招惹的賊人?” 這老者看著已經年近花甲,好端端的,怎么會招惹到那么兩個兇神惡煞之人? 老者動作一頓,他不禁淚如雨下: “是,是小老兒的女兒……惹的賊人覬覦,小老兒為了搭救女兒,不想確實惹惱了賊人??!” “哦?” 徐韶華揚了揚眉,重新坐回了椅子,眸色平靜的看著老者: “既如此,那我便將老丈交給縣令大人吧。那兩個賊人現下還在縣衙之中,想必縣令大人正愁此事來的蹊蹺呢?!?/br> 少年的語氣輕若浮毛,可卻如同一陣寒風順著老者的皮膚刮過,激的他不由一個顫栗: “恩,恩人這話,這話不知是何意思?” 他該想到的,那兩人惡貫滿盈,看到兩個少年怎么會不動手。 可偏偏現在那少年還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已是說明此事并不簡單! 此刻,屋外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屋內各色器具的黑影充斥著整個空間,少年幾乎整個人隱沒與黑暗之中。 唯獨那只白皙瘦弱的手,根根修長,卻輕輕搭在一旁的桌沿,看上去是那么孱弱無力。 “老丈不知嗎?” 徐韶華看向老者,輕笑了一下: “老丈此前昏厥之時,口中一直在喃喃一個徐字,可如今,我倒是要問一問:這字,究竟是徐,還是……許?” 徐韶華的聲音并不高,可卻仿佛一把巨錘,砸了老者直接癱坐在床上,過了許久,那雙渾濁的眸子才轉了轉,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方才震驚之下,一時不曾控制住情緒,這會兒收復已經來不及,他忌憚的看著徐韶華,表情莫測。 “老丈莫急,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好奇之人罷了?!?/br> 徐韶華緩聲說著,那老者聞言,嘴角一陣抽搐: “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想知道……老丈與許家許青云大人,究竟有什么關系?” 徐韶華不疾不徐的說著,那老丈聞言,不由得瞳孔一縮,隨后道: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那老丈許是見到縣令大人就可以聽懂了,只是屆時……許大人能不能容得下老丈,那就未可知了?!?/br> 徐韶華說著,隨后毫不留戀的起身朝外走去: “大哥,去尋村長伯伯借牛車,送老丈上路?!?/br> 徐易平隔著門立刻應了一聲,那老丈聽到徐韶華那句上路二字,一時面色難看,等到徐韶華的手搭上門栓的一刻,老丈終于開口: “小郎君,你想知道什么?” 徐韶華步子頓住,隨后緩緩轉過身來,眸中含著一絲笑著: “我想知道,老丈究竟做了何事,能讓那位許大人追殺您至此?” “你為何篤定,我和那許青云有關系?” 老者不答反問,徐韶華眸子里的笑著頓時收了,他不緊不慢的坐在一旁,指尖輕點桌子: “老丈,是我先問您的。您可以說真話,也可以說假話,不過……若是再被我看出來,那我可就沒有那么好說話了?!?/br> 徐韶華的唇角還噙著一抹淡淡的消息,看上去仿佛溫潤無害的少年郎,可是老者的呼吸卻不由一滯。 再? 他方才的說辭,究竟哪里出了紕漏? 老者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來,隨后只得低下頭道: “小老兒姓姜,單名一個劭字。此事……還要從乾元元年說起?!?/br> 姜劭將手籠入袖中,眼神帶著幾分回憶,將曾經舊事娓娓道來。 “乾元元年,乃是先帝首開科舉之年,那一年……我正在此縣任主簿,負責本縣縣試考生的信息錄入?!?/br> 姜劭說著,抬眼看了徐韶華一眼,可是他卻無法從這少年的面上看出絲毫異色。 少年既不出聲,他便當他是信的。 隨后,姜劭繼續道: “那年,也正好是大儒柳先游學至此地,柳先放言,縣試第一者……可拜入他門下。 柳先門下弟子無數,且柳先藏書萬卷,拜入其門下,他日必將登青云,扶搖直上。 而許青云便是在那時候動了心思,他逼迫我,替他更換了與頭名的號牌。 而當時那位頭名學子,正好與許青云姓氏音同,故而……縣令大人并未發現?!?/br> 姜劭如是說著,徐韶華垂下眼簾,淡淡道: “只是如此嗎?老丈你只怕并未說全吧?比如,那位許大人因何威脅與你,比如……他為何時隔二十七年,這才對你痛下殺手?!?/br> 姜劭表情一滯,隨后梗著脖子道: “此事與你想要知道的事無關!” “無關嗎?聽說,當初許大人在登科前便已經娶妻,可在他中進士后五年,重新迎娶了上峰嫡女……不知他的糟糠之妻,現下如何?” “你!你!你!” 姜劭幾乎壓抑不住身體的顫抖,這少年,這少年當真是多智近妖! “你如何知道?!” 姜劭發現自己今日問這句話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他不由低下頭,放在被子上那褶皺橫生的雙手不由得緊緊握住,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渾濁的淚水,這才落了下來: “我的兒,我的兒??!她竟是被許青云那悍妻,活活,活活磋磨至死??! 當初,當初許青云考前便,便蠱惑了我閨女,我閨女對他癡心不改,尋死覓活,我只那一個女兒??! 我只能,我只能助紂為虐,縱使縣試后我便辭了縣衙的差事,可是,可是我仍夜不能寐…… 整整二十七年,我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可我當初違背良心,扶持而上的許青云,他的登高之路竟是踩著我閨女的血rou走上去!” 姜劭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淚水決堤而出,他用那渾濁的眼睛看著徐韶華: “小郎君,現在你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是把我交給許青云還是如何,我無話可說!” 姜劭知道,自己今日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甚至,這三言兩語之間,他都不知他如何輸的。 “你是該無話可說?!?/br> 徐韶華站起身,走到床榻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姜劭,他定定的看著姜劭: “你當初調換那學子號牌,想必也應知道他姓甚名誰吧?” 姜劭愣了愣,下意識將那個他日日夜夜都無法言說,卻愧疚多年的名字從口齒滑出: “他叫,徐遠志?!?/br> 沉默。 沉默。 是比之此前還要壓抑的沉默。 姜劭在這樣的氛圍中,如同一條脫水的魚,吭哧吭哧的呼著氣,生怕下一刻便喘不上氣來。 徐韶華袖中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過瞬息之間,眸中的殺意幾乎已經凝成實質。 他從未這么想要一個人死! 他為了自己一己私欲,卻隨意更換了旁人的人生!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徐遠志走了進來。 “華哥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