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8節
“善書者不擇筆,況且我如今字跡有瑕,豈不埋沒寶物?安同窗還是將其好好珍藏吧?!?/br> 徐韶華說完,帶著徐宥齊告辭離去,安望飛看著叔侄二人的背影,微微晃神。 等走遠了,徐宥齊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安望飛,這才小聲道: “叔叔,聽說那玉湖先生隨意一支筆便價值十兩銀子了……” “齊哥兒可是要問我為什么不收?” 徐宥齊點了點頭,徐韶華只是淡淡一笑: “齊哥兒,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過是幫安同窗一個小忙,若是收下他的重禮,以后該如何待他? 是阿諛諂媚,小心謹慎,還是盛氣凌人,肆意妄為?或許到那時,我都要忘記我幫他的初心了?!?/br> 徐宥齊欲言又止,徐韶華只是慢慢的走著,看著前方: “齊哥兒想說,保持本心是嗎?可當我接受重禮的那一刻,那么下一次我伸手助人,一定會先想到幫助他,能為我帶來什么。 可若是有朝一日,我連助人都不是發自本心的,那么,我還是我嗎?” 徐韶華回眸看向徐宥齊,徐宥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徐韶華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他倒是發現,沒有了自己這個惡毒叔叔的壓迫,齊哥兒倒不似書中那般一門心思讀書,反而開始思考別的了。 這是一樁好事,人非木塑泥胎,永遠不會恒定的向既定的方向生長。 而另一邊,安望飛又小心的將那支玉湖先生的筆藏進樹洞,可卻不想,遠處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快來!我就說有一次看到安望飛在這兒了!” “安望飛!你膽子倒是大!竟然敢躲著我們!” “安望飛,你在藏什么?!” “安望飛!你找打!” 安望飛看著身后突然涌上來的人群,臉色煞白,下一刻,拳頭便雨點兒似的落了下來。 推搡,斥罵,捶打,安望飛緩緩的,熟練的蹲在了角落,連藏在袖中的那支玉湖筆也落了下來,不知被人一腳踩斷。 鋒利的木刺在受力的那一刻彈起,幾乎擦著安望飛的眼睛而過,那一瞬間,安望飛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這是……玉湖筆?” “可惜可惜!” “都怪安望飛!”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散去,安望飛卻抱著頭,坐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尾的那一處傷口,此時鮮血緩緩淌下。 竟似血淚一般。 第9章 徐韶華并不知他們才走沒多久,安望飛所遭遇的一切,今日安望飛送給他的這包棗子糕卻是讓他一下午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糖分是最容易補充體力的,這個下午,哪怕是嚴苛如文先生,在看到徐韶華第二次默字的時候,也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能在自己提點第二日便能做出改變的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不過文先生嚴肅,從不輕易夸人,倒是沒有給徐宥齊在回家的路上吹彩虹屁的機會。 等到散學的鐘聲響起,徐韶華難得腳步輕快的走出了學堂: “爹!” 徐韶華笑吟吟的喚了一聲,徐遠志一邊從他手里接過書袋,一邊哎了一聲。 一旁的徐宥齊也清脆道: “祖父!” 徐遠志看著這一大一小臉上都帶著笑,還當是先生又夸他們了,可卻不曾想,他怎么也沒從兩人的口里問出點兒什么。 好容易等回到了家,徐韶華這才將自己一直揣在懷里的棗子糕拿了出來: “爹,娘,大哥,大嫂,快來嘗嘗!” 棗子糕的香味依舊濃郁,剛一拿出來,徐家人便不約而同的看直了一雙眼。 那蓬松柔軟的模樣,噴香撲鼻的氣息,便是過年他們也從未吃到過! “華哥兒,這是怎么回事兒?” 徐遠志最先回過神,看著兒子兒媳一副看呆了,又拼命咽口水的模樣,不由心下一酸,但還是立刻問起徐韶華。 徐韶華這才將自己與安望飛之間的事娓娓道來,只是將自己用口技之事改成了請先生過來。 徐遠志聽后贊賞的點了點頭: “不錯!是我徐家兒郎!勿以善小而不為,這棗子糕既是人家的一份心意,大家也都跟著齊哥兒沾沾喜氣吧!老婆子,你來分?!?/br> 徐遠志看向林亞寧,林亞寧隨后取了菜刀過來,仔細端詳了一下棗子糕這才下刀。 這一包棗子糕足足有十塊,除去徐韶華和徐宥齊吃掉的兩塊,還有八塊。 可是林亞寧卻直接將其又攔腰砍斷,然后這才取了一塊遞給徐遠志: “來,吃吧?!?/br> 等一人分了一塊后,還剩下五塊林亞寧仔細包好后盡數給了徐韶華,還看著徐易平和張柳兒道: “既然是華哥兒得的謝禮,華哥兒拿大頭,你們沒意見吧?” 徐易平和張柳兒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可徐韶華聽到這里,卻立刻道: “娘,哪兒能這么算?要是這么說,我上學堂的銀錢還有大哥大嫂一份呢。 再說,這棗子糕里用的紅棗多,我聽三嬸子說,女娘要多吃補氣血,家里就您和大嫂,這本是我想給您二位帶回來的?!?/br> 徐韶華一字一句的說著,其實也莫怪大嫂與自己生了嫌隙,娘總怕大哥有了大嫂后,與自己不親近,故而老是要用語言來證明些什么。 可是在徐韶華看來,說一千道一萬,還不如做一件。 大哥大嫂雖然之前對他頗有微詞,可是卻也一直任勞任怨的在地里忙碌,為這個家奉獻。 這便已經夠了。 徐韶華這話一出,一旁的張柳兒聞言確實沒忍住眼圈一紅,小叔怕是知道自己那紅糖和三嬸子換糖的事兒了! 這孩子……如今說話怎么就那么招人疼呢? “小叔,你放心,你的意思大嫂都明白,不過,大嫂是大人了,有啥想要的還有你大哥呢,這棗子糕是個好東西,你就給你留下吧?!?/br> 林亞寧本來要說什么,可卻不想張柳兒這話一出,她整個人都懵了。 明明兒媳婦前段時間看著華哥兒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他,怎么就突然轉變的這么快? 她一時都有些適應不來呢! 而徐遠志看到這一幕,卻是不由撫須一笑: “好!好!好??!一家人就應當這般友愛共濟!這棗子糕,也不必放了,老婆子,給大家伙分了吧! 待新黍子曬干后,拉到城里賣了,再買它一包桂花糕吃!” “爹,一包可不夠!” 徐韶華瘋狂暗示爹答應他的那包,徐遠志不由大笑道: “那就兩包,總不能虧了我們華哥兒!” 一家人在夜空下,吃著棗子糕,說著閑話,倒是難得安靜和樂。 徐韶華也是這么多日以來,頭一次在家里的晚上肚子里是有食兒的,這一夜也是做了一個好夢。 一個,有甜甜的棗子糕的夢。 翌日,徐韶華有感安望飛所贈的那包棗子糕讓家人得以開懷,便在用過午飯后去甲班瞧一瞧他。 只是沒想到今日甲班的人倒是齊全,個個百無聊賴,唯獨少了安望飛的身影。 徐韶華心中疑惑,只是隨便尋了一人道: “這位同窗,之前甲班有一位同窗與我探討過課業,今日我有些新的體會想要尋他,怎不見他?” 那學子見徐韶華生的好,慢吞吞的打量了他一通,這才轉頭掃了一眼課室,隨后直接道 “甲班的人都在這兒了啊,你是不是記錯了?” “什么啊,你們忘了那誰了?” “什么那誰,安望飛嘛!” “他不會是那天被我們嚇什么膽子,不敢來了吧?” “嘖,那還不是怪他不識抬舉?安家一個小小商戶……” 那幾個學子只隨口說了兩句,便讓徐韶華離開了。 徐韶華聽到這里,便知道只怕安望飛昨日又遇到了什么“意外”了。 只不過,遇到這樣的事兒,首先要自己立起來才行啊。 徐韶華耐心的等了幾日,等過了半月,安望飛這才終于在此來到了學堂。 徐韶華和安望飛在門口遇到,二人看到彼此皆是欲言又止,只是這會兒已經快要開課,故而他們在影壁后分開。 等到早課結束,徐韶華帶著徐宥齊吃過午飯后,果不其然在膳堂外遇到了安望飛。 這一次的安望飛氣質更加沉郁,他穿了一身石青色的衣裳,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石像。 只不過,等看到徐韶華的身影時,那雙呆滯無神的眼睛,才終于綻放了光芒。 安望飛上前一步,抓住徐韶華的話,道: “徐同窗,你……可還愿意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