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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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哥們兒,實話實說?!奔緧樑雠鲋x翎之,“你到底談過omega沒有?” 謝翎之很干脆:“沒有?!?/br> “你聊那么多,一個都沒談過?”季崢不可思議道。 謝翎之還是那句:“沒有?!?/br> “那你成天到處聊sao干嘛?” “有意思?!?/br> “好家伙?!奔緧樂藗€白眼,“你小子純釣???你都沒有真動心過的時候嗎?” “……” 出乎他意料,謝翎之竟沉默了。 我cao?有瓜!——季崢眼睛一亮,頓時來精神了:“還真有?誰啊誰???哪個小魅魔能征服你這海王?” “你看,又潑臟水?!敝x翎之說,“都說了我沒談過omega,怎么就海王了?!?/br> 不過那句小魅魔還真沒喊錯。她就是個吸人精氣的妖精。 “沒談更是在養魚,你那魚塘比馬里亞納海溝都深?!炔徽f這個,趕緊說說是誰!”季崢抓心撓肝地催促。 謝翎之仍然沒答。 他轉頭望向車窗外,眸底映著變幻的光影,莫測難辨。 半晌。 “季崢,你高二的時候,是不是跟七班文一涵談過?” 謝翎之突兀問道。 季崢愣了下,說:“是啊,怎么了?你問這個干嘛?……cao,你喜歡文一涵?!” 謝翎之瞟去個無語的眼神,沒理他,胳膊拄著扶手,單手支頤,自顧自道:“你當時為什么跟她談戀愛?她身上哪里吸引到你了?” 哥們兒這是要跟他談心啊。季崢有些納罕,看來那個招他動心的小omega給他留下了挺難忘的回憶。 謝翎之甚少跟人聊心事,今早難得這么多愁善感,季崢帶了幾許受寵若驚回答:“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吧,高二剛開學那陣,我不是被老魏指使著拿班費去書店買練習冊嘛,正好文一涵當時也在書店買書,我倆就一起往回走,路上聊著聊著,就有點來電。文一涵長得好看,成績也好,信息素又跟我契合,我那會兒也是春心蕩漾,就開始追她,送了她幾次奶茶,幫她買了幾次早餐,一來二去的我倆就處上了?!?/br> 謝翎之:“那后來怎么又分了?” 季崢聳肩:“沒意思了唄,最開始那股勁頭過去了,再跟她處著,感覺也就那樣。我倆慢慢就淡了?!剳賽鄄痪瓦@么回事兒嗎?!?/br> “……” 謝翎之沒答。支著下頜的食指略略上移,半遮住唇。 指腹遮掩下,菲薄的唇瓣微微彎起,眼底漫出絲縷好笑的意味。 ——是啊,戀愛不就那么回事兒嗎? 一個對你的家庭,你的過去,甚至你的為人品性全無了解的人,僅是見過幾面、聊過幾句話,就能產生蒙昧盲目的好感,然后帶著滿腔愛意和一雙星星眼,自信而熱烈地說出一句“我喜歡你”。 可見“喜歡”這種感情對他們而言有多隨便,就像在水龍頭下洗完手后,隨便甩掉的水珠。 蠻可笑的。 謝翎之想,曾經那些對他表露出好感的男男女女,那些omega、beta、甚至alpha,他們對他的“喜歡”到底摻了幾分真心實意?這堆人其中不乏過分狂熱的追求者,不惜用跳樓割腕吞藥等過激方式逼他給出一個正面的交代——其實就是讓他跟他們交往而已??墒钱斔麊柶鹚麄兿矚g他哪里時,他們的答案卻又那么讓他發笑—— 因為他完美。 因為他俊朗,出挑,溫和有禮,熱情大方,因為他具備一切令人愛慕的特征和能力。 他們說出這話時或羞澀或癡迷的表情,令謝翎之更加控制不住地想笑出聲來:他們是真的喜歡他這具虛偽的皮囊啊。 所以說,他們對他根本沒有一丁點了解。他們所吐露的每一句喜歡,都不過是虛情假意。 要是叫他們知道,他如今這副模樣是從哪兒轉變而來的,他們又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謝翎之舔了舔唇,有些許期待。 他不禁冒出個捉弄的念頭: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在那些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人面前,親眼見證下他們的反應。 畢竟真正的他,其實就是個冷血孤僻、自私自利、連親媽都厭嫌的怪物。甚至還對自己的親生meimei藏有扭曲而畸形的感情。 ……啊,姝妤。 謝翎之忽地就笑不出來了。 他攤開手掌,使勁搓了搓高挺的眉骨,嘆氣低罵:“cao?!?/br> 姝妤居然想要伊戈爾。 她居然更喜歡伊戈爾? 為什么?! 謝翎之咬牙切齒,“伊戈爾”那個窩囊廢有什么好值得懷念的?這叁個字在他眼里就是廢物幼稚和愚蠢的代名詞,他恨不得自己從一出生起就是如今全能理智的“謝翎之”的樣子。 姝妤為什么會更喜歡“伊戈爾”?是因為伊戈爾聽她的話嗎?——可他現在明明也一樣聽她的話,甚至能做的比“伊戈爾”更多! 她說他變了……是,他的確是變了些,他承認,可他分明是按照討人喜歡的方向變化的,難道她不喜歡嗎? 不可能,不可能。 謝翎之捂著眼的手微微顫抖,幾乎是恐慌地想:姝妤不可能不喜歡他,她不會的。 一定是他說錯話的原因,他說了讓她不開心的話,所以她才賭氣地想要那個沉默寡言的伊戈爾。 謝翎之低下頭,腮幫咬得緊緊的,五指深陷進濃黑的發絲間。 許是他的表情太過陰郁猙獰,無意間引來了季崢擔憂的關注:“謝哥,咋了???你這表情……有點難看啊?!?/br> 謝翎之驀然回神,淡然道:“沒什么,昨晚沒睡好,暈車?!?/br> “……哦?!?/br> 季崢也不敢多問,清清嗓,轉到輕松的話題,“哎,對了,周日你去不去君悅???林大小姐過生日,邀請咱們七班八班一起去吃席?!?/br> 謝翎之漠然看著風景,“再說吧?!?/br> 季崢勸道:“去唄,君悅菜色不錯的,聽說林初秦還給咱準備了禮物。嘖嘖,咱們這兩個班加一起都快一百個人了吧?這要在君悅辦席,少說也得個把萬,還送禮物。哎呀,富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樣,闊氣!” 謝翎之說:“這么感慨干嘛,你家又不是辦不起?!?/br> “我家是辦得起,但是肯定不會為我生日辦,怎么說也得是考上清北以后的升學宴這種等級的,我爸媽才能舍得出錢?!奔緧樆问?,幽幽嘆息,“要富還是林初秦家更富點啊?!?/br> 哧—— 班車慢悠悠停下,車身因慣性少許前傾,而后又落回原位。 “嗯?到了?”季崢往前望了望,背包起身,“正好我想拉屎,下車拉一泡去?!?/br> 謝翎之:“……” 兩人一同下了班車,季崢道了個別,跑去廁所了,謝翎之獨自走在通往教學樓的甬道。 就在他沉思中午要給姝妤買什么飯之時,背后突然響起一道歡快的聲音: “嘿!早??!” 謝翎之微頓,回眸,見林初秦笑瞇瞇地站在他身后。 林初秦問:“今天怎么沒跟你meimei一起走?” “……”謝翎之覺得,自己跟她當真聊不來,一開口就是他不想聽到的話。他繼續前行,淡淡說:“我meimei發燒了?!?/br> “???怎么會突然發燒?” “著涼?!?/br> 謝翎之盡可能縮略地回答。 察覺到他的冷淡,林初秦咬了咬唇,有些不明白,同時也有些不甘地追上去:“你今天心情不好?” 這話問得挺白癡。謝翎之頗煩地嘆了口氣,“我meimei生病了,你讓我心情怎么好?” 林初秦噎了噎,悻悻道:“哦對……也是?!?/br> 默然同行一陣。 “周末那天,在君悅吃完飯,我準備再請大家看場電影,或者去恒隆隨便逛逛,你覺得怎樣?” 林初秦試探地問。 謝翎之:“挺好?!?/br> “……你有沒有什么意見……” “沒有?!?/br> 林初秦駐足,盯著那落拓背影的眼眸流出深深的刺痛和哀怨。 ——他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總要揣著明白裝糊涂? 是去還是不去,是答應還是拒絕,為什么總是不給她個準話? 為什么總是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釣著所有對他示好的人? ……真是可恨啊。 林初秦暗自揪緊了書包背帶。 少女心事總是秋,任誰被心上人這般對待,都不會太好受,何況她一直以來還備受追捧。 “謝翎之?!绷殖跚貐柫苏Z調,眼圈微紅:“定酒席需要準確的人數,你到底去還是不去,現在就告訴我!” 謝翎之停下腳步。 他轉過頭,垂睨的視線正正撞上林初秦濕潤受傷的雙眼。 哦,她難過了。 心底的郁結驀然消散小片,在升騰的黑氣中,轉化為陰暗病態的快感。謝翎之微一偏眸,神色竟有微許軟化。 他真是無可救藥了。他想。 都過去了多少年,他竟然還會幼稚地沉醉于這種,傷害別人真心的游戲。 他想讓旁人都體驗體驗萌芽初生的單純感情剛探出頭,就被冷漠又粗暴地拒之門外的感覺,然后供他細細品嘗他們神情里的彷徨無措,迷茫傷痛。 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幼年承受過的、被父母親人拋下的苦楚,同等蔓延給這些——所謂“喜歡”他的人。 “好吧,我去?!?/br> 謝翎之淺笑著說,望著林初秦的眼神有零星難以發覺的同情和鄙薄。 林初秦怔了下,隨即整張面容都明亮起來:“真的嗎?!” 謝翎之笑意愈濃:“真的。周末早上幾點到場?” 林初秦趕忙道:“十點半之前到就行!” 謝翎之點頭:“好。到時候我會帶禮物去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林初秦驚喜得不能自已:“什么、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謝翎之略一莞爾,轉身接著往教學樓走。 周日那天要不要去?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