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詩嘉一想這些，就頭皮發麻。

    這樣下去不行。

    他沉著臉，當即決定去找林舒，在事態失控之前，把一切不良的可能性掐滅在搖籃里。

    **

    林舒難得早早下班，心情頗為舒暢，人事新塞進來的關系戶許明媚出乎她的意料，比許詩嘉還吃自己這一套。

    如果說許明媚和許詩嘉是同樣“病癥”的“病人”，那么無疑許詩嘉這位病人，不僅病程長，病情還一度在治療初期不斷反復，反觀許明媚，表面看起來雖然病情更嚴重，但意外的好治，稍稍用藥，竟然效果卓群。

    雖然但凡是個正常老板，都不會特別想要年紀大沒有工作經驗的女性下屬，但是林舒正好最擅長“變廢為寶”，如今許明媚稍微一鞭策，竟然非常努力，林舒意外之余，也索性放手讓許明媚嘗試，雖然偶有疏漏，但經過林舒復核的“縫縫補補”，許明媚倒也真是幫著團隊分擔了不少。

    林舒今晚原本懶得做飯，糊弄點了個外賣，聽見家門被敲響，一邊嘀咕著送餐怎么這么快，一邊便打算開門去取。

    只是門開了，外賣是沒有的，門外站著的是許詩嘉，他像是一路跑過來的，胸膛還微微起伏著，有些喘息的模樣。

    “林舒，你把許明媚給開了吧！”

    還沒等林舒開口，許詩嘉便不管不顧先迫切地開了口。

    “她年紀一把了，也沒什么發展潛力，至少加班出差這體力就跟不上律師工作的強度；又這么多年沒工作經驗，如今年輕人的職場潛規則她一點不懂；貴婦當久了，眼色那是一點沒有，你指望她主動給你端茶倒水拎包打雜的，那是絕對沒戲，我看比起幫忙，她更擅長幫倒忙，我們打印機已經被她弄壞一個了，難道再買再讓她弄嗎？何況老年人學東西又明顯沒有我們年紀輕的快，你培養她單純是浪費時間?！?/br>
    許詩嘉一進門，連林舒遞過去的水都沒喝一口，只顧著從各種方面論證許明媚這人不行。

    這些話顯然在許詩嘉的腦子里已經排練了無數遍，他幾乎脫口而出：“比起律所，我覺得她更應該去的是老年大學?！?/br>
    林舒有些納悶。

    許詩嘉之前在所里，不是明明對許明媚態度友善，甚至非常特別，有種突破許詩嘉常理的熱情嗎？他甚至還主動請纓要替她賠償打印機啊。

    怎么現在……

    不管如何，一個團隊里，如果兩個下屬之間心生嫌隙，那作為老板，自然是要疏導安撫的。

    林舒溫和道：“許明媚雖然年紀是大，但是生活不容易，她養尊處優當了一輩子的全職太太，結果丈夫出軌了，而且這個渣男，還在經濟上讓許明媚沒法立足?！?/br>
    果然，這話下去，許詩嘉愣住了，表情詭異道：“丈夫……出軌了？誰說的？”

    “人事說的?！绷质娴?，“她就是你們這個團隊原本退休的那位女合伙人塞進來的關系戶，而且除了遇到渣男丈夫外，那個渣男丈夫還逼迫她高齡二胎?！?/br>
    許詩嘉臉上的表情更震驚了：“高齡二胎？！”

    “嗯?！绷质纥c了點頭，繼續道，“她有個小兒子，她非常愛這個孩子，所以也是為了這個孩子來重返職場打工的，說什么都要進天浩，坦言是為了小兒子?！?/br>
    許詩嘉沉默了。

    林舒看了眼許詩嘉的表情，決定給予最后一擊，她清了清嗓子：“這孩子吧，挺慘的，體弱多病差點夭折，還得了個治不好的毛病，你也知道的，高齡二胎，孩子的質量多少容易受影響，我上次其實想和許明媚聊聊她這些事，但她很避諱，還說對這個二胎兒子的最大期待就是活著就好，我原本以為孩子還是個小寶寶，可她說孩子其實也挺大了?！?/br>
    “所以，一個挺大的孩子，做媽的還這么寶貝，又只期待這孩子活著就行，我介紹的醫生，她也沒有去接洽的意思，估計這孩子大概率是智力方面有問題，治不好。我原本也只是一個猜測，可上次我看到許明媚在網上看什么腦癱兒童捐款基金項目，我就基本確定了?！绷质鎳@了口氣，“她的二胎兒子，多半是個腦癱?！?/br>
    許詩嘉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他緊抿著嘴角，表情難看，擠出幾個字道：“她會不會只是給腦癱兒童捐款……”

    “怎么會！”林舒看向許詩嘉，“你別忘了，她就是暫時有經濟困難才出來當律師的，哪里還有閑錢捐款吶！人就算再善良，那也是要在心有余力的情況下，普通人不會犧牲自己的孩子和生活去幫助別人，能這么做的，是偉人?！?/br>
    林舒看了許詩嘉一眼：“她看著像偉人嗎？”

    許詩嘉：“……”

    既然許詩嘉無法反駁，那么林舒就一錘定音看了：“所以她小兒子應該就是腦癱，她不是捐款，而是試圖向腦癱兒童基金會尋求幫助?！?/br>
    林舒真摯道：“從這一點說，對自己的孩子不離不棄，這么一把年紀出來打工，雖然是為了小我，不是為了大我，但怎么不能擔一聲偉大呢？雖然談不上偉人，但也是偉大的母愛?！?/br>
    許詩嘉整張臉都扭曲了，眉毛皺成一團，像是一口氣吞了一百只蒼蠅，一臉有苦難言。

    是了。

    這么慘的身世，換誰聽了表情能舒展笑得出來呢！

    許詩嘉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他如今對許明媚態度敵意的原因，其實也不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