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駐足，尤異被他牽著手腕，跟他一起停下腳步，他回頭望向那間堂屋。晨光熹微，絲毫看不出昨晚這里一場惡戰。

    “怎么說?！敝芮貑柌茉?。

    “在西南?！辈茉磯旱蜕ひ舸穑骸皩幈?。吳維問你，老大，你前兩天去寧北找嚴哥，見著什么人了嗎？”

    作者有話說：

    本來以為十四天隔離期快要結束了；

    結果家鄉那邊突然冒出確診，回去又要集中隔離七天；

    炫彩淚目t-t；

    希望那邊飯好吃點，網好一點；

    ——來自霜某的艱難回國路

    第16章 古曼童

    周秦這頭接電話，曹源那句「見著什么人了嗎」剛出口，尤異便甩開他，拔腿跑回劉廣生家中。

    “尤異！”周秦大喊，急忙道：“待會兒聊?！辈坏炔茉椿卮鸨銙炝穗娫?，跑去追尤異。

    尤異在堂屋門前駐足。

    劉廣生的皮囊仍懸掛在椅背上，活生生地挖去內臟血rou，眼珠子淌出眼眶，血管和結締組織暴露在外。沒有骨頭支撐，慘淡的皮囊看上去陰森可怖。

    尤異上前，食中二指觸及尸體身旁的木桌，沿邊緣緩緩滑動，像是在查探什么。

    周秦沒打擾他，安安靜靜地看著。

    尤異拿起白兔奶糖，在指間緩慢旋轉，他回身望向紙箱，未吃完的零食，桌上咬了一半的糖葫蘆。

    ——“都是小孩吃的東西?！?/br>
    “發現什么？”周秦抱臂，斜倚門框。

    “小孩?！庇犬愄ь^望向他，隱有猜測：“我們第一次見到劉廣生的時候，他在唱兒歌?！?/br>
    周秦直起身：“桌子上堆的這些東西，也不像成年人喜歡吃的?！?/br>
    尤異輕輕點頭，并補充道：“巒蛛會吃人，卻不會吸干人精氣。吸魂奪魄，通常是轉運之法?！?/br>
    所以殺了張玉芬再吸食她精氣的東西，不是巒蛛，而是別的什么。

    小孩。

    周秦回想昨天，劉廣生面目慘白，瞳孔渙散混濁，看上去壓根不像是…活人。周處大膽猜測：“會不會我們昨天下午見到劉廣生時，他就已經死了？！”

    “是?！庇犬惪隙怂牟聹y：“有東西上了他的身。所以他完全不搭理我們?！?/br>
    “什么東西？”

    “小孩?！?/br>
    周秦腦中靈光一現，嘴巴比意識更快地蹦出三個字：“古曼童?！?/br>
    他是想起了那天蛋糕樓中的鎮魂佛蠱，起源于泰國。而古曼童的最早記載，同樣來自泰國一部經典小說《坤昌坤平》，這本書講述了兩個男人同時愛上一個女人的故事，因為出自民間傳說，一并記錄了大量泰國民俗。其中正包含古曼童一說。

    故事主角坤平將軍把自己未出世便夭折的兒子制作成古曼童，加以供養，而后古曼童幫助他不斷在戰爭中取得勝利?？梢哉f，古曼童為坤平帶來好運。

    在這篇故事里，古曼童似乎只要供養得當，便能助主人平步青云，而對主人絕無危害。然而，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想要得到必要付出。

    實際上，現在許多人以秘法供養的古曼童，壓根就是邪性小鬼，時日愈久，主人愈發鎮壓不住，小鬼便會反噬其主。

    漸漸地，人們把供養古曼金童一說，又稱為了養小鬼。

    市面上的野聞異志對古曼童記錄少之又少，而真正養小鬼的法子，也沒幾個人知道。就連他們三處，針對這方面的了解也不多。

    周秦上崗這兩年，一個養小鬼的都沒碰到。吳維以前開玩笑，說小鬼養成了，堪比惡煞，每天不吃一兩條人命，決不罷休。

    小鬼養成惡煞，百分百災難級事故。

    “要出大事了?！敝芮睾暤?。

    尤異沒說話，看上去是同意他。

    “還有昨天那里面的女人?！庇犬惿焓?，指向電視機里，大屁股電視灰屏，已經打不開了。他喃喃低語：“同一個人?！?/br>
    “楊筠玲?！敝芮鼗卮鹚?，他昨天晚上就認出來了。

    除了小豬佩奇，第一部劇《美好青春》，楊筠玲八年前的出道作，火遍大江南北，從此大眾認識了這個及肩短發女孩。

    第二部劇《深宮》，繼《美好青春》后，楊筠玲又一部火得人盡皆知的劇，憑一部《深宮》，那年她斬獲獎項無數，一舉成為炙手可熱的一線明星。

    第三部大女主戲《海市飄搖》，楊筠玲依托戲中大女主形象完成轉型，從此走事業型路線，女強人形象吸粉無數。

    不過四年前，《海市飄搖》播出那年，楊筠玲也遭遇了巨大打擊，她偷稅漏稅的事給人家舉報了，一石激起千層浪。楊筠玲同時因為劇和偷稅被推上話題的風口浪尖。

    那會兒女同事日常哀嚎：“為什么熱搜又是楊筠玲？！”

    這事足足鬧了大半年，后來不知怎地，逐漸銷聲匿跡了。偶爾有八卦刊物提及，也只說楊筠玲補足稅款，儼然已是積極繳稅的優秀明星代表。

    經過那一波虐粉，粉絲們更加忠誠，年底掀起楊筠玲代言產品的購買狂潮。

    周秦對此印象深刻，實在因為他同事里好幾個楊筠玲粉絲，成日擱他耳朵邊嗡嗡這點破事。粉絲同事有男有女，無一例外對楊筠玲愛得深沉。

    回顧當時，粉絲簡直像中邪了。

    “嘶?！敝芮啬﹃骂M：“不對?！?/br>
    曹源打電話來：“老大，你剛才咋突然掛了，出什么事了？尤大師沒事吧？”

    “沒事?！敝芮卣f：“花園投資公司查了嗎？”就是投資修繕蛋糕樓那家公司。

    “查了?！辈茉袋c頭：“我剛正想和你說這事，你突然把電話掛了。我跟你說，老大，你知道花園投資公司法人代表誰嗎？”

    周秦扯了下唇角：“楊筠玲?！?/br>
    “！”曹源震驚：“老大，你還能未卜先知？！”

    周秦望向尤異，尤異眨了下眼睛，周秦打開免提，于是尤異也能聽見他倆說話。

    曹源吸口氣：“猜到了，但沒有完全猜到。法人代表是楊筠玲他父親楊實業?；▓@投資由楊實業夫妻打理。當時楊筠玲偷稅，便是簽陰陽合同，通過向花園公司注資，轉移收入，少繳稅款?！?/br>
    “至于楊家父母，在當時楊筠玲遭到舉報后不久，意外離世?！?/br>
    “死了？！”周秦驚訝。

    “死了?！辈茉匆灿X得不可思議：“說是一場車禍，當場就死了?！蹦侵蠡▓@投資公司注銷，什么痕跡也沒留下。

    “這個楊筠玲，有問題?！敝芮財喽?。

    “估計是?！辈茉刺嵝阉骸斑€有你被纏上的事。吳維算出有人把那玩意兒擱你身上，對面多半也是老o江湖。不過下這種東西，通常要你生辰八字。你最好盡快聯系嚴哥，有沒有什么人，問了你的生日?！?/br>
    “行?！?/br>
    “盡快去寧北，把這事解決了?！辈茉凑骸袄蠀侵v你本來就八字純陰，那東西纏得越久，就算沒有惡意，你也可能因此短命數?！?/br>
    周秦沒答應，他更想盡快解決這頭，他自己的，倒在其次。一直沉默的尤異卻忽然開口：“先去…他說的，寧北?！?/br>
    “為什么？”周秦說：“我的事不急?！?/br>
    尤異搖頭，面上神色寡淡，語氣卻很堅定：“先去寧北?！?/br>
    曹源和尤大師難得統一戰線：“機票我幫你訂好了，你放心，尤大師的也訂了?！?/br>
    周秦舌尖抵了抵腮幫，似笑非笑：“曹小，你可真貼心啊?！?/br>
    “是啊，”曹源自我感動，“周處的貼心小棉襖！”

    “呸?！敝芮匾魂噽汉?，掛了電話。

    曹源把機票信息發到周秦手機上。周秦瞅了眼，趕得還挺急，下午兩三點那會兒，到寧北六點過，市局正好下班。曹源和嚴衍聯系好了，等他倆一下飛機，嚴衍來接。

    安排派出所封鎖了劉廣生家，周秦騎上小摩托，載著尤異飚去機場。

    “坐過飛機嗎？”周秦笑瞇瞇地問尤異。尤異跟隨他過安檢，兩只黑眼珠轉來轉去，好奇地打量候機廳，搖了搖頭。

    周秦伸手指落地窗外：“咱們走天路?！?/br>
    尤異仰頭望天，瞪大眼睛，陽光灑在小孩臉上，仿佛要去見證一個從未經歷的世界，滿懷好奇與歆羨。

    起飛時，超重感強烈，尤異小心翼翼地蜷縮。周秦摸了摸他腦袋。

    下午六點半，嚴衍開著一輛不起眼的大眾來接他們。周秦和嚴衍坐前邊，尤異一個人盤踞后座，閉目休憩。嚴衍拉他倆去吃飯。

    周秦問尤異想吃什么，尤異從他為數不多的美食詞匯中掰出一個同陳躍學來的：“麻辣燙?！?/br>
    周秦噗嗤笑出聲，嚴衍夸：“好同志，聽你的，咱們去唆麻辣燙?！?/br>
    尤異滿口油辣子，一個人狼吞虎咽。

    周秦和嚴衍低聲聊天。周秦把來意一說，嚴衍想了想，向他確認：“你當天下飛機，就直奔市局了吧?！?/br>
    “對?！敝芮鼗叵氘敃r，聽說嚴衍結婚了，馬不停蹄跑來湊熱鬧，結果熱鬧沒來得及湊成，就給曹源一通電話叫了回去。

    “嚴哥，有人跟你打聽我生日嗎？”周秦點了根煙。嚴衍屈指輕敲桌面：“打聽你生日干嘛，給你過三十呢？”

    “嘿。說的也是?！敝芮氐鹬鵁?，摸出手機發消息問吳維。吳維忙于陪女友，就回復仨字：已下班。周秦笑罵：“cao?！?/br>
    “寧北這邊，幾個人知道我生日？”周秦皺眉問。

    他們這種國家秘密機關人員，通常個人信息不外泄，別人問起來，也只答多少歲，而不說具體年月日。怕的就是有人用生辰八字做法。

    像吳維所說，非必要情況下，最好別把生辰八字告訴不相關的人，省得被有心人拿去利用。

    所以除了特別熟的朋友或同事，周秦具體生日一般人不知道。

    嚴衍嘶聲：“就同事知道吧，寧北這邊，就我?！?/br>
    周秦兩根指頭夾住煙，呼口氣，面容嚴肅下來：“嚴哥，我不想懷疑你?！?/br>
    嚴衍哭笑不得：“沒人來問我你生日，真的?！?/br>
    “你跟別人透漏過嗎？”周秦手腕搭上桌沿，煙頭在煙灰缸邊沿敲了敲：“要不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可能，無意中讓誰知道了。就最近這段時間?！?/br>
    嚴衍深吸口氣，端起玻璃杯，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他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個一二三。甚至周秦離開后，嚴衍忙于辦案，哪有空跟人家閑聊周秦生日？那不是閑得慌。

    “沒有?！眹姥軗u頭保證：“真沒有?！?/br>
    “以前呢？”周秦追問：“從你來寧北后，告訴過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