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已下，曲渡邊出征之事板上釘釘。

    他迅速忙了起來，點兵五百，準備路上的糧草物資。

    邊疆是真正的戰場，曲渡邊把葉小遠留了下來，為了安全，也為了方便傳遞消息。他拜托葉伴伴幫他照顧外婆，有空的時候就常去侯府看看。

    還得照顧府上的小狗和蔬菜，他這一去或許一年，或許兩年，回來的時候，一點白都老了。

    葉小遠忙前忙后幫他收拾能用得上的東西，吃的喝的用的，還準備了不少彩色的發繩。

    工部送來了曲渡邊前段時間定制盔甲，一套黑色重甲一套銀色內甲。

    -

    曲渡邊去了趟徐府，找徐停鳳。

    徐停鳳似乎知道他回來，早早等在院中。

    他撐著拐棍，脫離了輪椅的束縛。

    現在走路還有點不利索，走太多還是會累，但比往常好了不知道多少。

    “舅舅?！?/br>
    徐停鳳：“來這里?！?/br>
    曲渡邊：“舅舅，我要出征了?！?/br>
    徐停鳳抬手，將他額前的一點小碎發往周圍撥了撥，他笑了笑：“大概徐家出色的兒郎，都要走這一遭?！?/br>
    “舅舅，我擔心南寧?！?/br>
    “南寧那邊，我會注意看著，”徐停鳳道，“真到了那一步，我會請命去南寧，你放心去北疆?！?/br>
    曲渡邊好一會兒沒說話。

    徐停鳳：“怎么了？”

    曲渡邊默默抱住他，悶聲道：“就是感覺，舅舅說的事總能辦到，有你在，我特別安心?！?/br>
    徐停鳳拍了拍他的背，“當年你外祖父在我身后的時候，我也很安心?！?/br>
    “小七，此去北疆，你不光要小心敵方，還要小心己方，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敵人，是來自背后的刀?！?/br>
    曲渡邊：“嗯，我知道?！?/br>
    “不過舅舅，你一直都沒告訴我，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br>
    徐停鳳仍舊沒說，“或許有一天你會知道，但不是現在?！?/br>
    “你應該還有不少事要走，先去吧，你擔憂的事情，一切有舅舅還有你樂添叔在。平安回來?！?/br>
    曲渡邊：“好?！?/br>
    臨出發的前一天。

    曲渡邊去了趟順寧宮。

    宣妃：“臭小子，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彼萆悬c憔悴，顯然也是這幾天都沒睡好覺。

    “我是怕你們擔心，”曲渡邊低聲問，“郭娘娘呢?！?/br>
    話音一落，吱呀一聲，郭貴人從屋內出來。

    她兩眼已經哭的無神，行如走尸，盯著曲渡邊，然后死死握住他的手，“帶……帶她回來?！?/br>
    “帶她回來……”

    曲渡邊一字一頓道：“阿姐會回來見你?！?/br>
    他著重強調了‘見’這個字。

    郭貴人一愣。

    隨后眼底逐漸燃起一點星亮，像是死灰復燃。

    她嘴唇顫抖著，“見，我？織儀，織儀是不是？”

    曲渡邊無聲點頭。

    原本他是誰也不打算說的，畢竟多告訴一個人，就多一分消息暴露的可能，阿姐就多一分危險，這并非兒戲。

    但是……

    他看著郭貴人發紅的眼睛，“抱歉，郭娘娘，我不能明說，也不能細說?！弊疃嘁仓荒芡嘎哆@一點了。

    “沒事！”郭貴人捂住耳朵，“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沒聽見?！?/br>
    和七皇子相處那么多年，她知道他的性子，絕不會胡說八道?？梼x，她的女兒還活著……活著就好。

    郭貴人緩緩蹲下，痛哭出聲。

    跟之前的都不一樣，帶著幾分希冀的慶幸。

    宣妃嘆了口氣，給她留足了空間，拉著曲渡邊去了另一邊。

    “我會看著她的。不過，織儀真的？”

    曲渡邊點頭。

    宣妃：“布局謀算，你最不喜歡，宣娘娘總覺得你沒有以前快樂，覺得累了，常來順寧宮坐一坐，我永遠都在這?！?/br>
    “不累，”曲渡邊：“北疆事了，咱們順寧宮人就全了，我的快樂也會回來?！?/br>
    外面敲過一道鐘，宮門要下鑰了。

    曲渡邊：“我該走了?！?/br>
    明日出征，這是他在京城的最后一晚。

    宣妃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下意識叫了一聲：“小七……”

    “我兒此去，萬事當心?！?/br>
    曲渡邊回頭，看見她眼底氤氳著的水光，他從來都沒見宣妃眼中有淚，曲渡邊眼眶也有點酸，可娘親兩個字涌到嘴邊，最后也沒能當著她的面叫出來。

    他只是扯出一個超級燦爛的笑臉，比了個搞怪的姿勢逗宣妃寬心。

    “我走啦！”

    -

    這最后一晚。

    曲渡邊住在了侯府陪外婆。

    烏思挽什么話都沒說，還是照舊，樂呵呵的讓方mama給他準備好吃的。

    和每一個他在這里住下的晚上一樣。

    只是到臨睡覺的時候，烏思挽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曲渡邊的床前，像個小孩子一樣看著他。

    曲渡邊縮在被子里，“外婆，你怎么不去睡?！?/br>
    烏思挽：“在看你呀?！?/br>
    曲渡邊：“為什么看我?！?/br>
    小老太太：“往常，你外公每次出征前的晚上，我都這樣盯著他看，總覺得看一眼就是少一眼，下次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了，每一眼都很珍惜，到你這里也是一樣，習慣了?！?/br>
    曲渡邊：“外婆，我會活著回來的，外公也是。要是有事，我會及時傳消息回來的，小遠會告訴你?！?/br>
    烏思挽摸摸他的腦袋：“小乖，明天外婆也去送送你吧?！?/br>
    “嗯？”

    “我每次都送你外公，他也每次都會安全回來，外婆希望你也這樣?！?/br>
    “好，”曲渡邊抓住小老太太的手，“都聽您的?！?/br>
    “外婆，你快去睡覺吧?！?/br>
    “你先睡?！?/br>
    她固執得很，曲渡邊只好閉上眼睛。

    他佯裝睡著想讓外婆早點回去，但一直到天亮，外婆都沒有離開。

    只有偶爾的，小老太太起身，幫他掖掖被角的細小聲音。

    最開始被她和老頭從皇宮里接出來的，就是個短手短腳又矮又瘦的小娃娃，怎么轉眼之間，就長這么大了呢。

    -

    次日。

    清晨。

    曲渡邊于京城北門出征。

    千余人押著糧草和物資，浩蕩北上。

    送別的人站滿了北城門。

    烏思挽、葉小遠、余公公、二三四五六皇子、謝家人、奚子行……等等等等。

    奚子行認真道：“等我考完試，在翰林院待夠規定時間，我就自請去北疆找你，等我?！?/br>
    曲渡邊：“你還是待在京城有前途?！?/br>
    四皇子道：“邊境比不上京城，小七，一定不要冒險，聽徐侯的話?！?/br>
    曲渡邊：“好四哥，我知道?！?/br>
    和幾個哥哥一一打過招呼，余公公說：“陛下的話，還是讓您小心行事?！?/br>
    “嗯?！?/br>
    曲渡邊停在烏思挽面前，“外婆，我真的要走了?！?/br>
    等解決完北疆的事，外公也能回來了，和外婆一起，安安心心養老享清福，再也不用相隔千里，十幾年都不能見面。

    “走吧?！?/br>
    曲渡邊翻身上馬。

    隊伍行進的速度不慢，很快就看不見他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