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有空了才過來, 對他們寧愿餓著肚子也要等在這里的行為一點都不認同。

    五皇子和六皇子還要在學堂上課，一般就是下學后來這里看看。

    曲渡邊一直沒出現，他窩在自己的小院中。

    不過也沒人說他什么, 畢竟他自己都還沒好利索。

    直到崇昭帝昏迷的第二日深夜，他才悠悠轉醒。

    頭痛欲裂, 渾身無力。

    “陛下！”余公公第一時間發現他醒了, 招呼著太醫進來診斷。

    “陛下終于醒了, 謝天謝地！”

    紫宸殿的宮人們頓時動了起來, 外面戍守的禁衛也稍微松了口氣，陛下昏迷的這幾日, 感覺天都是陰沉的，氣氛無時無刻不緊繃。

    還好還好。

    一碗溫熱的湯藥下肚。

    崇昭帝緩了半天。

    他自認為身體好得很，一直熬夜，用濃茶提神處理政務，偶爾有小的不舒服，睡一覺就能過去。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這樣躺在床上，如此虛弱無力。

    他喝完藥，靠在床邊，看了看自己的手。

    太醫診斷完，低聲道：“陛下既醒了，應無大礙，但是應該注意休養，不可再勞累?！?/br>
    崇昭帝喜怒不變：“外面都有誰還在守著?！?/br>
    余公公立馬道：“回陛下，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呢，其余皇子都回了?！?/br>
    崇昭帝：“老四也沒在？”

    余公公：“…嗯?！?/br>
    四皇子今天根本就是過來看了一眼就走了，哪里能談得上在不在。

    “朕平日跟老四說話最少，他辦差都是能省則省，不上心?！?/br>
    也不知道是說四皇子辦差不上心，還是對他不上心。

    余公公琢磨了片刻，感覺兩者都有。

    崇昭帝摩挲了一下手指，片刻后道：“小七呢?！?/br>
    余公公心里咯噔一聲，解釋一句：“呃……平歸院那邊，七殿下的病還沒好呢?！?/br>
    那就是沒來過。

    崇昭帝：“差人來問過朕沒有？”

    余公公瞥了眼崇昭帝的臉色：“您也知道，七殿下不喜歡外人伺候，平歸院基本只有葉公公在貼身照顧，所以……”

    崇昭帝神色平靜的點點頭，不再問了。

    “讓老大他們三個進來?！?/br>
    “是?！?/br>
    余公公將侯在側殿的三位皇子叫了進來。

    自己沒進去，陛下應該是想跟三位皇子說說話，他進去不太好。

    他找了包公公，把剛才殿內陛下問他的事說了一遍，愁道：“你說說，七殿下就是來過一趟，哪怕是他隨便派個人來問一嘴，我這邊都能幫他圓一圓，夸一夸?！?/br>
    “這下陛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肯定會覺得七皇子不關心他的?！?/br>
    七皇子和他們紫宸殿的宮人們關系都不錯，要是沒有利益沖突，他們不想看見七皇子和陛下之間生出罅隙。

    可一句都沒問過，實在不好圓。

    包公公壓低聲音：“那要不要找個人過去，跟七皇子說一聲呢？”

    余公公：“天色這么晚了，而且陛下已經醒了，再去說，也遲了?！?/br>
    -

    殿內。

    大二三皇子跪在床邊，大皇子痛哭流涕，哭聲如牛吼：

    “父皇！你可算是醒了！”

    三皇子眼中的淚險些給這一嗓子憋回去，好懸沒破功，“父皇cao心國事，勞累過度，往后可一定得珍惜自己的身體，不然兒臣實在擔心?！?/br>
    二皇子沒說話，神色卻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叫人能看出他的憂心。

    崇昭帝將他們的神色盡數收入眼中。

    他淡淡道：“勞累過度，是啊，朕老了，往后得需要你們多幫忙呢?！?/br>
    大皇子一臉堅定：“父皇放心！兒臣定然萬死不辭！”

    二皇子三皇子卻都恭敬的磕了個頭，“父皇正當壯年，只要好好休息，恢復往常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兒臣等年紀尚輕，歷練不多，還需要父皇耐心指導?！?/br>
    大皇子：“……”

    他松開崇昭帝的袖子，有點懵的回頭看了一眼。

    三皇子直起腰，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大哥真是，聽不出來好賴話么？

    大皇子反應過來后，后背隱約滲出冷汗，連忙膝行后退兩步，“兒臣亦需要父皇指點?！?/br>
    崇昭帝沒吭聲，殿內陷入沉默。

    靜的幾乎呼吸聲都能聽見，大皇子的心臟怦怦跳。

    有點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近日朝堂上有要立儲的聲音。老四懶怠，老五老六都沒建府，只有你們三個，在朝中多年，說一說，心中有什么想法？”

    送命題。

    崇昭帝：“別緊張，都是自家人，朕只是問問你們?！?/br>
    三位皇子心中警戒的燈瘋狂閃爍。

    大皇子再笨，也知道這種問題不能亂回答，回答錯了說不準直接出局，尤其是在父皇病還沒好的時候。

    “老三，你覺得老大如何？”

    三皇子道：“大哥英武有加，率真直爽，是我從小到大的榜樣?！?/br>
    大皇子有點犯惡心。

    崇昭帝點點頭：“老大，你覺得你三弟如何？”

    大皇子：“三弟言辭談吐都很有內涵，兒臣拍馬都不及?！?/br>
    “既然都覺得對方好，朕，該立誰好呢？”

    三皇子：“兒臣只是為了幫父皇分擔一些憂愁，儲君之事自然是由父皇決定，兒臣絕無旁意！”

    大皇子：“兒臣亦是！”

    崇昭帝一腳踹出去：“那那些在朝堂上舉薦你們兩個當儲君的，不是投奔到你們門下的臣子？是朕瞎了還是聾了？！”

    “咳咳咳咳咳！”

    情緒一起伏，崇昭帝開始咳嗽。

    “父皇！”

    崇昭帝冷冷道：“滾出去，何時立儲由朕決定，還輪不到你們來提醒朕！”

    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踹了一腳，面上根本不敢有任何情緒，哭著讓他保重身體，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老二留下?！?/br>
    二皇子一頓，回頭。

    崇昭帝：“今晚你照顧朕?！?/br>
    二皇子：“是?！?/br>
    他去端了藥碗，在床邊，一勺勺吹涼了才喂到崇昭帝嘴邊。

    崇昭帝冷不丁道：“夾雜在老大和老三中間，不好受吧？朕剛才問了他們，沒問你，可有不滿?！?/br>
    二皇子笑了笑：“父皇，兒臣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歷來不跟他們爭什么?！彼嫔咸谷坏?，“爭得再厲害又如何？您在，我們的主心骨才在?！?/br>
    崇昭帝不再問了，就著他的手，一口口喝完藥。

    “老四是避著走。而你，朕看在眼里，能在他們中間維持住平衡，一直都很穩重，這很好?！?/br>
    二皇子笑容不變，“那等會兒兒臣再給您做些點心吧？跟著府中側妃學著做的，味道很不錯?！?/br>
    崇昭帝默許了。

    二皇子去到御膳房中，準備點心。

    準備食材的時候，他用剪刀減去料材枝葉。

    父皇這一病，不知道提醒了多少人包括他自己在內——他已經漸漸老去。

    就算父皇再拖延立儲，心中也定然要開始考慮起來了。

    咔嚓。

    二皇子微微用力，剪掉了一片礙事的葉子。

    -

    丑時。

    守在外面的包公公，突然看見有個身影牽著狗過來了。

    來人穿著藍色衣衫，頭發松散垂落，用根繩子系在腦后。

    “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