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將光溜溜的刺客尸體抬走，地上的衣服也都全部收走。

    四皇子看向阿骨木多：“今日之事大周會給你一個交代，如果還能走的話，禁軍護送你回公主府?！?/br>
    阿骨木多點頭。

    四皇子對著禁軍的小領隊說：“我就不進宮稟報了，你回去跟陛下說，天太晚，我回家睡覺，請他以后別派晚上的差事給我了?！?/br>
    小領隊：“……是?！?/br>
    他護送著阿骨木多離開了。

    現在，府中就只剩下四皇子、禹若和還在泡澡的曲渡邊。

    曲渡邊耳朵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喊了一嗓子：“四哥！是你不？”

    四皇子常年困頓半耷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rou眼可見的露出點高興，快步走到浴室門外。

    乙十二伸手攔了一下。

    四皇子也沒在意：“是我，小七，天這么黑了，回宮不方便，你去我府上吧?！?/br>
    禹若：“洗了澡再出門，怕是不太好，我府上還有空閑的房間?！?/br>
    四皇子瞥他一眼。

    他記得小七不喜歡和這家伙長時間待在一起。

    曲渡邊從浴桶里跨出來，擦干身體，換上乙十二送進來的禹若的新衣服。

    大了不少，他穿著可以去拖地。

    曲渡邊沒認真穿，腰帶一系，套上靴子，隨便擦了擦頭發就出了門。外面還是有點殘留的血腥氣，但比起剛才好了實在太多，勉強能忍一忍。

    “我回宮，跟葉伴伴說了晚上回去，不回的話，他會擔心?！?/br>
    四皇子：“那順路吧，和我一起走?！?/br>
    曲渡邊點頭，跟四皇子一塊離開。

    禹若看著他們的背影，提醒道：“別忘了，欠我一頓飯?！?/br>
    曲渡邊：“記著?！?/br>
    禹若笑了笑，也沒了睡意，坐在亭子里，給自己倒了杯茶。

    片刻后，谷心回來：“他們已經走了?！?/br>
    禹若點點頭：“今天這事，挺有意思?！?/br>
    他確信不是南寧出的手，大周更不可能出手殺阿骨木多。

    “北疆和大周，終究是表面和平?！?/br>
    -

    四皇子陪著曲渡邊往皇宮那邊走了好一段路。

    “父皇讓我出來辦事的時候，我正打算睡覺?！?/br>
    曲渡邊：“那四哥，你這差事辦的不怎么樣啊，都交給了禁軍的小領隊，也不回宮稟報?！?/br>
    四皇子：“辦得好，后面差事會越來越多?！?/br>
    “父皇叫我來辦差事，小七，你猜得到是因為什么?！?/br>
    曲渡邊安靜了下。

    確實。

    現在朝堂爭斗最厲害的，就是大哥和三哥兩個人。

    二哥不摻和他們，但仍舊在政治中心的漩渦中，時不時要跟大哥和三哥斡旋。

    而四哥建府后，一直龜縮著，父皇給他派差事，就是想把他也踢上桌。

    四哥故意不好好辦差，就是擺明了告訴皇帝，他對皇位沒興趣，不要把他踢上桌。

    曲渡邊：“父皇其實也到了該選儲君的時候?！?/br>
    四皇子：“所以他就想把我們都考察看看，有時候甚至帶有強制性?；蛟S，也在給未來儲君選有能力的兄弟，和明皇叔一樣，成為儲君的左膀右臂?！?/br>
    “站在父皇的角度看，考察我們沒有問題，但人不是石頭，一直這樣下去接受考驗，遲早要出事?！?/br>
    曲渡邊停下來，認真問：“四哥，你真的不想那個位置嗎？”

    四皇子也停下，微微低頭看著他。

    片刻后他抬手，給幼弟整理了下亂兮兮的衣襟，攏了攏他半干半濕的頭發。

    四皇子同樣認真回道：“小七，那個位置真的不是人人都想?！?/br>
    皇位下有多少骸骨，誰能數得清？上面的血垢有多厚，誰能量得出？

    走到那個位置，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需要拋棄多少屬于人的東西，誰能稱算出斤兩。

    他這樣就挺好的。

    曲渡邊：“不能太有用，不能太沒用，所以四哥你的差事辦了，但沒辦太好?！?/br>
    四皇子眨眨眼道：“沒用的太徹底，會成為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總還是得讓自己有點價值的?！?/br>
    曲渡邊：“放心，一定幫你保密！”

    “四哥，就送到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br>
    四皇子點頭：“好?！?/br>
    看著曲渡邊的背影，四皇子道：“你若有意，四哥幫你?！?/br>
    曲渡邊沒回頭，舉起手擺了擺，“權力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br>
    四皇子笑了笑。

    他目送著前面那個衣衫拖地不合身的小少年，晃晃悠悠，懶懶閑閑的走進了前方黑暗里巍峨高聳的皇城。

    -

    曲渡邊慢悠悠走在宮道上。

    “自己走有點孤單，六六，出來聊天?！?/br>
    乙十二：“嗯?！?/br>
    說是聊天，他半天沒憋出一個屁來。

    曲渡邊恨鐵不成鋼：“那么多話本白看了，這般悶，你以后怎么找媳婦？”

    乙十二：“不找?！?/br>
    曲渡邊：“你總得有自己的事啊，還能一輩子守在我身邊不成?！?/br>
    乙十二：“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時候。你一直需要，我就一直在?！?/br>
    不需要了，三日醉發作，他就會找個地方死去。

    曲渡邊拍拍他肩膀：“你還是得想想以后嘛，我又不是不通人情的老板。不過要是實在單身主義，也懶得出去，我給你發退休金?！?/br>
    “好，”乙十二沉默了會兒，抬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估算下時間。

    “殿下，你再不回去，小遠會生氣?！?/br>
    曲渡邊笑容一僵：“糟糕！”

    他拽著乙十二拔腿就跑。

    第101章

    平歸院。

    葉小遠拿著棉巾給曲渡邊擦頭發。

    邊擦邊念叨。

    “撞上刺殺是意外, 好在您沒直接跟刺客動手，叫六六大人處理的。但也還是太危險了……”

    “洗完澡怎么能不擦頭發呢，別看天熱, 吹了風也要頭疼的?！?/br>
    曲渡邊：“今天整體還算順利嘛，我可沒有主動惹事?！?/br>
    葉小遠：“是趕巧了，也幸好, 六六大人在殿下身邊, 不然我一定不放心的?！?/br>
    曲渡邊連連點頭：“我乖乖的, 都是別人挑事?！?/br>
    正說著, 一點白咬著一張疊好的紙進來, 在曲渡邊面前坐下。

    它身后的尾巴打著旋的轉, 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得意洋洋的氣息。

    曲渡邊隱隱覺得這紙有點熟悉：“你嘴里咬的什么？”

    一點白嗚嗚了兩聲，驕傲抬頭。

    這是它從那個面具臉兩腳獸的手里搶過來的，是它勝利的勛章！

    葉小遠：“別亂吃了東西?！?/br>
    他從一點白嘴里把那張紙摳出來，隨手打開看了看。他心細，一般物品都會細細檢查一遍。

    紙上有字, 葉小遠低聲念道：“曲小七和阿骨木多自愿簽訂契約, 己身做靶，生死不論……”

    念字的聲音一停。

    曲渡邊：“…………”

    葉小遠平靜道：“殿下還和阿骨木多比試射箭了，今天下午？”

    “己身做靶, 生死不論。殿下，您有什么想說的嗎?！?/br>
    月光疏冷照庭樹, 夜深聲寂鳥悄聲。

    一嗓子悲呼從窗口飄出：

    “六六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