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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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球疼得滿地打滾,劇烈抽搐,兩根觸手因為太過用力,透明到幾乎要斷裂,卻依然死死抓住地面,倔強地不肯松開。 它在爬向明聞。 這團只有一點點大的幼小生物,拖著被貫穿了大半的流血身軀,顫抖地抬高一小根觸手,努力想要夠著明聞衣擺——可是,它和明聞還隔著一段對它來說無比遙遠的距離,哪怕竭盡全力,那根細小的觸手依然無法觸碰到明聞。 “對了,我想到了?!秉S毛青年舉起鋼刀化的右手,“不如把它切成兩半,再一點點剁成rou泥……” 他哈哈笑著,再次揮下鋼刀—— 然后,笑聲戛然而止。 鋼刀被一只蒼白修長的手握住,鮮血沿著骨節分明的指間滾落,刀鋒懸停,無法寸進。 黃毛青年驚愕地抬頭,對上一雙寒冽刺骨的墨色眼眸。 “哦?”椅子上的男人饒有興趣地坐直了身體,目光黏連在明聞沒有表情的臉上,“醒了?路乙,給他留只手就行,別不小心弄死了,我還要用?!?/br> 那個叫路乙的黃毛青年沒有回答,他的面龐不斷變形扭曲,似乎在忍受著某種劇痛,根本說不出話。 他已經用盡全力,卻依然無法將右手化作的鋼刀收回,那柄鋼刀如此鋒利,令明聞的指間瞬間染上一片血紅,可是,明聞的眼眸始終冰冷,沒有變化。 滴答,滴答。 鮮血滴墜,劃過刀鋒,落在刀尖下方的小黑球身上,毫無阻礙地融沒于它漆黑的體內。 細細的觸手無力下垂,明聞低頭,另一只手輕輕捧起這團幼小的黑色生物,冰涼的,粘稠的,在他掌心里發抖,奄奄一息。 咔嚓。 鋼刀的表面裂開一絲縫隙,路乙發出慘叫,近乎斷手的痛楚讓他直接跪趴在地,無法爬起。 “對……對不起……”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路乙以頭撞地,痛哭流涕地向明聞求饒。 “我錯了,對不——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回響于整個地下停車場,鋼刀碎裂,路乙抽搐著翻滾,右臂血如泉涌。 寧燦燦完全驚呆了,她剛剛給明聞做過治療,非常清楚這個年輕人受了怎樣的重傷,連血都無法止住——可是,不過眨眼之間,他就解決了一個進化者! 其他人也同樣陷于不可置信的情緒之中,很快,有人出聲,聲音莫名充滿恐懼。 “快,快看那邊!” “那是什么??” ——停車場入口,黑壓壓的夜幕之中,一顆碩大的死白頭顱懸在那里。 那是一個近乎三米高的怪物,外皮雪白光滑,像剝了殼的雞蛋,光溜溜的無毛頭顱占據了七成的身高,支撐頭顱的卻是極其細瘦的軀干,雙腳宛如老人萎縮的小腳,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軀干兩側的手臂,長如竹節,半米長的指甲黑而彎曲。 停車場內鴉雀無聲,就連路乙都被他的哥哥路仁堵住了嘴。那只忽然出現的怪物臉上一片空白,沒有五官,只是靜靜地蹲在停車場入口,歪著一顆碩大的、仿佛隨時要掉下來的腦袋。 突然,怪物臉龐蠕動,皮rou裂開,露出一只沒有眼白的森黑獨眼,獨眼咕嚕嚕轉動,竹節般的死白手臂伸進停車場內,半米長的彎鉤指甲胡亂抓向人群。 尖叫四起,人群四散奔逃,寧燦燦大喊:“張叔!我們聯手!” 張承茗抱頭:“我打污染物?真的假的?!” 寧燦燦焦急地環望四周,所有人都在跑,因為恐懼,昏暗的地下停車場成了繞不出去的迷宮。路仁和路乙兩個進化者,此刻也不見了蹤跡。 眾人的哭救聲中,她忽然看見一道無比醒目的身影,那是明聞,他穿過慌亂逃竄的人群,徑直走向了那只怪物。 怪物的長臂無端停頓一下,兇狠地抓向了他。 “小心!” 寧燦燦一聲驚喊,卻來不及了。 怪物的尖爪已刺至身前,卷起刀尖般凜冽的陰風。 明聞右手依然鮮血淋漓,血珠沿著指尖滾落,他沒有退避,只是屈起指節,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 風聲凝固了。 半空之中,怪物整只手臂僵滯不前,彎鉤般的指甲離明聞只有十厘米的距離。微微抖動的手指間,兩片嫩綠的新芽鉆破皮rou,綻開一朵深紅的小花。 一瞬之間,密密麻麻的新芽撕裂了怪物的皮rou,一簇又一簇燦爛的花朵爭先恐后地綻放,沐浴著微風與鮮血,盡情攀長蔓延,怪物轟然倒地,身上卻卷起爛漫的猩紅花海,那是糜爛綺麗的血rou盛宴,初誕的生命降臨于腐朽的軀體,宛若一場涅槃新生。 最后,花瓣浸潤血色,淡淡的花香混合著鐵銹味,隨風卷散。 “……” 地下停車場,剛才還忙著逃命的眾人震懾于眼前這一幕,一個個都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夜色之下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大氣不敢出。 張承茗默默地擦了把汗。 太棒了,這下誰還分得清哪個才是怪物。 無聲的沉寂之中,明聞垂眼,小黑球蜷縮于他的掌心,圓潤的身軀間,那個可怕的空洞依然沒有愈合,淌開淡色的濕粘血跡。這團幼小的黑色生物疼得不停顫抖,一根變形的觸手依然緊緊抱住明聞手指。 像無家可歸的幼獸,嗚咽著,瑟瑟發抖地舔舐著他,害怕被再次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