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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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搖頭:“這還是我第一次畫呢!” “第一次畫就畫的這么好,實在是另人難以置信?!?/br> 的確不可思議,從她哥哥和爹爹說起如何畫人像時,她其實就開始一直在練習,比如每天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替家中人畫畫像,有時候畫到想吐了,她依舊堅持,尤其是對于抓人物神韻,她都是下過苦功夫的。 只不過,窈娘不喜歡訴苦,也不愛總掛在嘴邊。 解知府也是個附庸風雅之人,之前只知道窈娘擅長畫畫,沒想到她的畫居然把人物畫的躍然紙上。 “窈娘,這人就像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似的,極好,極好?!苯庵?。 窈娘又笑:“外公,能幫得上你的忙才好?!?/br> 如此清晰明了的畫像,官府幾乎傾巢出動,很快才抓住此人,大家本來以為采花賊應該是個花花太歲,沒想到采花賊卻是個平日看起來最老實的雜貨店老板。 他身邊的人一直到他被抓,才驚呼此人有問題,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是木訥老實,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聲。 解知府不出三日就擒獲本府巨賊,也是受到了上面的表揚,甚至連本府沈巡撫也夸獎了他一句。 想起外孫女的囑托,解知府不禁道:“巡撫大人,下官有一事請問?” 沈巡撫想起這位解知府也算是背景深厚,雖然并未運作到蘇杭這樣的地方做知府,但是開封府也是河南首府,而看他履歷,簡直就是資歷平平,唯獨聽說和金陵顏家結親。 見他有話要說,沈巡撫負手看向他:“你說?!?/br> “是這樣的,這次能這么快找到這采花賊,還多虧了我外孫女。她畫技高超,只聽人描述此人相貌就準備畫了出來,如此才能找到。我這位外孫女,平日并不需要銀錢,她只想靠著些許功勞,給她母親一個誥封,還望您允許?!闭f到這里,解知府跪在地上。 沈巡撫很吃驚,讀書人若中了秀才,在公堂之上都不必跪,更何況是解知府這樣年邁也做了二十年的官吏,居然下跪求人。 他急忙扶起解知府道:“解府臺,你這可是難為我喲?” 解知府雖然算不得官場老油子,但是聽的出來沈巡撫的話留有余地,不免道:“要不然,讓我外孫女多破幾樁案子,若再能成,還請巡撫大人成全?!?/br> 如此,沈巡撫也贊許:“自古巾幗不讓須眉,但朝廷自有法度在,本官就姑且一試?!?/br> 解知府這才露出歡欣之色,又道:“我外孫女的生平就在這張條子上,那就勞煩巡撫大人您了?!?/br> 其實解知府也留了一手,怕沈巡撫從中搗鬼,還去信一封給三老太爺。 沈巡撫打開這條子上寫著,顏三娘子,母親解氏,祖父顏邁。顏邁?這個名字很熟悉啊,這不和咱們河道總督一個名字。 這姑娘不寫父親,恐怕很有可能父親早逝。沈巡撫有六個兒子,長子和次子已經成婚,三子臨云尚未婚配,今年正好十五歲,正在書院讀書,為人暗鈍。俗話說巧婦伴拙夫,若是能娶得顏三姑娘這樣的奇女子為妻,倒也不介意她是否喪父。 被說成早逝的顏應祁,此時,正和顏景昭一起吃飯,父子二人吃的還是解氏留下來的小廚房的菜。 “也不知道你娘她們在河南過的如何了?” “在外祖家應該過的很好?!?/br> “景昭,我想通了,只要你娘能回來,沈家的事情就算了。你平日常常交游,也多替你meimei找著適齡的男子?!?/br> 顏景昭點頭:“好,爹您放心吧,只不過要配得上我meimei的人也很少,要不然就是家世不登對,要不然相貌不匹配,要不然就是走馬章臺之人,這可真是難啊?!?/br> 顏應祁也不好再說什么,他吃完飯,隨意洗漱之后,就躺在解氏的床上。一時,他又在想也不知道窈娘到底和沈臨風有沒有緣分,一時又擔心解氏和窈娘的安危。 沒有蘭憂在身邊,他真是吃不香睡不著。 想到這里,實在是睡不著了,他披著衣裳走到園子里,此時,更深露重,多半人都已經睡下了,不知怎么卻傳來斷斷續續的撫琴的聲音。 “周大,是誰在撫琴?” 周大往守著園門的婆子那里打聽后,才回來道:“回老爺的話,是甄家表姑娘在撫琴?!?/br> 顏應祁沒好氣道:“這么晚不睡,叫魂??!” 周大腹誹上次還說二夫人睡不著,你還吹隕哄人家睡覺呢。 第46章 棘手的案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而且縣里州里的案子除非是很嚴重,否則一般不許越級上控,窈娘也能稍微清閑點兒,恰逢現下也進了臘月,解家也準備年貨準備過年。 在解家過年,最開心的要屬于解知府和老姨太太了,解家舅舅和表兄們都在東山,現下有解氏和窈娘在,多了些人氣。 采花賊已經除去,窈娘也能正常出去走動了,之前認識的幾位朋友中,邵惜惜和陳淑怡已經定親了,輕易不能出門。俞慶兒請窈娘過去把自己慣用的馬鞭送給了她,聽說她準備回廬州老家和祖父母一處,不必日日擔心在她爹娘身邊了。 “俞jiejie,果然應了那句話,千里搭涼棚,總有散的那一日。我也永遠記得是你教會了我騎馬,我也沒什么送給你的,這是我從京城帶回來的一只風箏,就送給jiejie吧?!瘪耗镄Φ?。 俞慶兒接過這只風箏,是一只燕子形狀的挑子風箏,看起來十分精致。她抬眸看向窈娘:“多謝顏meimei了?!?/br> 二人又說了些話,臨走時,俞慶兒突然說了一句話:“窈娘,那位盧姑娘好像在打探你,你小心點兒?!?/br> “打探我?”窈娘轉身道。 俞慶兒笑道:“也沒什么,就是那日我母親請眾人前來,你正好有事沒過來,她過來之后聽我們說起你姓顏,就多問了幾句,也許是我想多了吧?!?/br> 在河南新交的這幾位朋友中,若說葉凈婉外冷內熱,品質高潔,俞慶兒就有著和外表不同的細心,聞弦歌而知雅意。 她既然這么說,窈娘也就得留心這個人了。 正好,陳夫人過來送牛rou過來,這些日子來,陳夫人但凡好吃好喝,從來都是送給解氏和窈娘一份。 解氏正在道謝,窈娘則問道:“陳夫人,我聽說盧教諭在開封做了十幾年的教諭了,怎么一口京片子?還有,她不是教諭的女兒嗎?怎么會一個字都不認得?” 陳夫人看了窈娘一眼,這個姑娘和她母親完全不同,若說解氏生的就柔媚可人,似一朵解語花,看起來人畜無害,很能討男人歡心。但這位顏姑娘就完全不同,她小小年紀,心機城府比她母親還深,說話行事有一種銳不可擋的樣子,似乎對河南的巡撫布政使都不屑。 “那盧扇兒是盧教諭的養女,從京里過來的,可不就是這般。對了,就和你們前后腳來的,聽說現在盧夫人正在教這姑娘讀書?!标惙蛉诵Φ?。 窈娘點頭:“原來如此啊,淑怡jiejie可還好?” 陳夫人擺手:“和我抱怨呢,做不完的針線活兒?!?/br> 解氏笑道:“成婚前都是如此的?!?/br> 陳夫人心中暗想解氏這樣的美人居然只是個二房,權貴之家真是不一般,堂堂知府的女兒,居然也能甘心做人家的二房。 但她面上還是和解氏和和氣氣的,等她轉身之時,窈娘瞇了瞇眼。 “窈娘,你覺得陳夫人有什么問題嗎?”解氏見陳夫人走遠,忍不住出言相問。 窈娘搖頭:“此人未必是壞人,但鉆營能力也著實厲害,我看她妨著我,生怕我和淑怡jiejie玩兒,也不知道藏的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日后,她送的東西咱們收下,但是也須還回去,不欠她的,她也就不會送了?!?/br> 之所以她送東西,無非是送習慣了,別人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現在她們不承這份請,陳夫人就不會再送了。 “好,可是咱們豈不是無緣無故和她生分了?”解氏道。 窈娘笑道:“娘,您就是做人總想著和緩,殊不知咱們要與人為善,也要學會與人翻臉的勇氣,如此,別人才會心存畏懼,不敢隨意冒犯?!?/br> “出來一趟,你竟然與以往絕然不同了?!苯馐线@輩子接觸到對她最壞的人大概就是三老太太了,至于在顏家,她幾乎都是被迫入局??偱路彩伦龅奶^決絕,以至于惹來別人更大的報復。 女兒卻完全不同了,在顏家的時候,女兒雖然伶俐可人,但是終究還是個嬌怯的小姑娘,現下她和她父兄一樣,身上多了幾分狠絕。 窈娘則拉著解氏住下:“娘,我在想咱們倆這么出來,到底對不對?” 解氏心道沈臨風在河南,恐怕也是丈夫故意放他們來的,虧他還有臉寫信說什么不嫁沈臨風就不嫁了。 聽女兒問起,解氏恍惚:“這是何意?” 窈娘道:“我們走了,別人可是有了可乘之機。我在河南這幾個月,和我們住的最近的這位陳夫人可算是其中翹楚,我對她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惡意,甚至她的鉆營之厲害,讓人都佩服。咱們雖然不喜如此,可有人若是趁機這般,等我們回去之時,我就怕有人占了您的位置?” “窈娘,這個你不必擔心,你父親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苯馐喜恢涝趺春团畠赫f丈夫對她的感情,他絕對是個權利至少得人,若說他人生中十之有九都是功名利祿家族權勢,那么僅僅剩下十中之一的感情是給她的。 打敗他們夫妻的并非是別的女子,而是其他的,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顏應祁是個小人,他不淡泊名利,喜歡權勢追逐權勢,自己在那些東西前面什么都不是。 可是若說別人占她的位置,這件事情不是她有自信,而是她就從來沒有擔心過。 窈娘悄悄看了解氏一眼,吐吐舌頭,父母之間的事情,就不是她能置喙的了。 到了用飯時,窈娘和解知府打聽盧教諭的背景,解知府笑道:“這我倒是略知一二,你哥哥原先那個老婆關氏所在的關家和盧家就有親?!?/br> “難怪聽到我姓顏就四處打聽的?!瘪耗锵肫痍P氏這個人,一貫如此,顏景昭和她關系不親近,或者顏景昭寵別的妾侍通房了,她不怪自己的丈夫,反而見解氏脾氣好,總想著壓自己婆婆一頭。 或者解氏和自己送去的東西,她都跟看賊似的,有時候哥哥和她一起合奏,她臉色就黑如鍋底,這個人只會欺負女子,始作俑者從來不怪。 她自殺之前,恐怕最恨的人不是顏景昭,很有可能是她們。而這個盧扇兒她以前在關家也從未見過??? 年節下,沈臨風也回到沈巡撫家中過年,沈巡撫年長的兩個兒子在京中,其余四個年紀稍小的兒子都跟在身邊讀書,他也難得歇息一下。 沈巡撫還道:“你這是多此一舉,明明就已經是庶吉士了,還去考制科,萬一考不上,日后又不能再進翰林院?!?/br> “這又有什么辦法,我的事情已經讓爹娘成了笑柄,我若離開,他們反而能得一息安寢?!鄙蚺R風從未想過,在十八歲這一年,他中了進士,受到眾人矚目,隨即又因為一樁親事,被人嘲笑,盡管這并非是他的錯。 沈巡撫又說起顏家:“我本以為顏侍郎經過這一遭會彌補你們一二,他卻仍舊是那般強硬,馬上京察了,你父親說和他商量過,他沒有答應?!?/br> “叔父別說這些了,我早已發誓此生和顏家人再無交集,日后橋歸橋路歸路?!鄙蚺R風根本不愿意提起顏家。 但沈巡撫笑道:“我向你打聽顏家的一個人,你放心和顏應祁這一房沒關系?!?/br> 沈臨風道:“叔父說吧?我和顏景昭乃是同年,他和我關系不錯,顏家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br> “河道總督顏邁的兒子你知曉嗎?”沈巡撫問起。 沈臨風莞爾:“叔父,您說什么呢,顏侍郎就是顏總督的兒子啊,顏應祁兼祧兩房。就拿和我同榜的顏景昭而言,他就是那位平妻二夫人所出?!?/br> 沈巡撫扶額,又把解知府外孫女的事情說了,沈臨風聽完,又想起顏三姑娘親口說的話,說她也是被牽連到了外地。 是啊,他是被人詬病成婚時新娘和人跑了,有人還故意戴綠帽子嘲諷于她,而作為顏寧馨的meimei們恐怕牽扯更多,有那樣的jiejie,哪個大戶人家還敢冒險? 只不過,沈臨風并不想壞人姻緣,又道:“叔父,那位顏三姑娘和顏大姑娘不同房頭,我聽說她文采出眾,為人正派,與她jiejie截然不同。若是三弟能娶這位姑娘,實在是三生有幸,況且顏侍郎雖然不肯屈就,可顏家高門顯宦,叔父萬萬不要被流言所擾?!?/br> 沈巡撫看著他道:“你倒是好心?!?/br> “她有孝心又有志氣,咱們何必和那些糊涂人一樣?!鄙蚺R風搖頭。 “你說的很是,你三弟是個愚鈍的,他不如你這般聰穎,卻又是你嬸娘最放心不下的兒子,索性我替他娶一戶伶俐些的新婦,將來我也不必發愁?!鄙蜓矒崆邦^三個兒子是嫡出,后面三個是庶出,亡妻臨死之前老大老二都已娶妻,偏偏就是這個老三放心不下。 沈臨風心想看來叔父十分欣賞顏三姑娘,要不然也不會這般了,他想起那位三從弟雖然有些魯鈍,但是倒也不壞。 又說元宵佳節,窈娘隨著母親和老姨太太出去玩兒,在開封府最熱鬧的地方,左邊是燈樓,右邊是戲臺,她們租了一條船,既可以觀燈,又可以看戲。 船上讓小廝買了不少零嘴來,窈娘瓜子嗑的起勁,她最喜歡嗑瓜子。解氏倒了一杯紅棗茶給她:“小心嘴里起大泡?!?/br> “不怕不怕,也不知道為何我就是愛嗑瓜子,愛啃焦骨頭,和梁山好漢似的?!瘪耗镒约阂灿X得好笑。 解氏捂嘴直笑:“哪有這么說自己的?!?/br> 身邊都是熱鬧非凡的場景,往年都是一大家子在一起過元宵節,爹難得陪著她們母女出來,因為一大家子在一起,就不能專門只偏心誰,這樣就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怨懟。 戲臺上武生翻的很是熱鬧,連著翻了十八個跟斗,窈娘站起來拍手:“娘,您看,這個人也太厲害了?!?/br> 老姨太太也很少能出門子,她是生了解氏之后才抬的姨娘,一輩子都很怕人家說她是姨太太,出身卑賤,所以對自己的要求愈發高,若非是窈娘撒嬌,她都不會出來,現下她看的比窈娘還要起勁。 窈娘拿起桌上的橘子,幫老姨太太剝了一個遞給她:“外祖母,您嘗嘗這蜜橘,很甜的,別光顧著看戲,也得吃點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