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本色[九零刑偵]/jiejie破案好兇[九零刑偵] 第97節
在手電筒微微搖晃的光照里,路鶴舉著晾衣桿將圓球狀的黑色塑料袋捅了一下,塑料袋纏著蛛網滾了出去。 床榻另一頭,羅肖國和嚴春已經上前解袋子。 路鶴快速爬起身,孟思期也想爬起來,但是發現身子不聽話了,她的大腿麻了,她根本爬不起來,也許是今天跑了太多樓梯,她的體力已經趨向極限。 她弓著身子時,兩只軟綿無力的手臂,忽地被路鶴有力的手掌握住,他輕巧地將她提了起來,“沒事吧?!?/br> “腿有點麻了?!?/br> “坐床上休息會?!?/br> 床?孟思期哪里坐得下去。不過她心里很欣慰,至少現在找到了人頭。 “菜壇?”嚴春蹲在床的另一頭發出氣急的尖叫。 羅肖國大怒:“這是哪個兔崽子,把菜壇藏在床底下,還包了塑料袋?!?/br> 孟思期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刮了一下,不問此前是欣慰還是后怕,在此刻全然變成了遺憾。 她看見路鶴眉眼蹙起,眼底涌起淡淡的憂慮,心里也不免惆悵起來。 走出這間屋子時,另一間屋,馮少民也剛剛走出來,羅肖國問:“老馮,你那邊怎么樣?” “沒有發現?!瘪T少民搖了搖頭。 路鶴望了望遠方的城市上空,那邊彌漫烏云,“收工吧?!?/br> 一行人顯得有些垂頭喪氣,走下樓梯時,孟思期能感覺大家始終憋著一口氣,滿眼是不甘和遺憾。 “小孟以后可別疑神疑鬼了,把一個菜壇看成人頭,老人家把菜壇子藏床底很正常?!绷_肖國也不知是無意一說還是怨氣無處發泄。 本來喪氣的氣氛一下子被點燃,趙雷霆反問:“什么叫疑神疑鬼,懷疑精神你不懂?” “懷疑精神?你看她嚇得那樣,還以為是第一天當刑警呢?” “第一天當刑警能得三等功?” 趙雷霆就像是攻在了羅肖國的軟肋上,羅肖國怒聲說:“三等功?我們一隊得了多少三等功,走了把運氣還天天說,有本事你們今年也得一個……” “得一個就得一個,我敢說今年三等功還是孟思期!” “她要得三等功,我把菜壇子吃了!” “夠了吧!”走在最前面的路鶴忽地厲聲呵斥。 這下終于安靜了,羅肖國和趙雷霆彼此冷了對方一眼,沒再說話。 最難受的還是孟思期,本來就因為找不到證據而遺憾,但現在一隊二隊因為她的一點小事吵了起來,是她不想找到人頭嗎,是她疑神疑鬼嗎? 是她太執著了!她心中的渴望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般強烈!她為路鶴感到深深的不甘! 十二棟樓,全部搜查完了,路鶴的推斷出現了偏差。 上午才出的警,整個行動下來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這時候已經過了晌午,但太陽還是很大,路鶴和所有警員站在小區的院子里,他的眼前是排列整齊,規則相同的居民樓,每一扇窗戶也幾乎相同,但是窗戶里面或許悲歡各異。 而兇手和死者的信息好像并不在這些悲歡之中。 孟思期就站在他們之中,她早已濕透了衣衫,因為每一層樓梯,都是一口氣一口氣跑上跑下的,她從來沒有這樣為了一個目標狂奔過。 她太想找到人頭,在搜查過程中,都是跟著他們的步伐跑步前進,沒有落下一個住戶,一個角落,在心底深處,她有種執念,她太渴望路鶴的推斷成為事實。 她能看到路鶴眼神當中不易察覺的憂傷,這憂傷暗含了他孤獨的內心,所以不自然地顯露,他一定對自己的推斷在不斷復盤,但也許真的錯了。 沒有人敢說,僅憑推斷就可以證明想要的事實。 小區工作人員跟了一路,滿頭大汗對路鶴說:“隊長,你們還找嗎?” “先不找了?!甭氟Q緩緩回答。 今天的搜查不僅局限于冰箱,屋內很多角落大家也探尋了,也就是說再找一遍可能也是毫無所獲。 “梁云峰,這方圓兩公里左右還有幾棟小區?”路鶴問。 “四棟?!绷涸品逄匾饽贸隽说貓D。 “好?!甭氟Q命令,“把這四棟小區再排查一遍?!?/br> 大家得了命令,然而行動比之前緩慢了些,每個人都口干舌燥,全身疲憊。 羅肖國掃了大家一眼,追上路鶴說:“路隊,我和嚴春給大家買點水和面包吧,這都過了飯點,不吃不喝也不行啊?!?/br> “行?!甭氟Q簡單一個字答應了。 這是第一次孟思期覺得羅肖國人還不錯,她早就快要虛脫了,那種汗漬干了又濕,濕了又干,腹中空空的感覺太難受了。 在下一個任務之前,羅肖國帶著嚴春蔡雙璽抱回了一大堆吃的回來,在給孟思期面包的時候,他笑著說:“你們女孩子身板弱,要不回去休息吧?!?/br> 路鶴聽了這句話,轉過頭來,他看了眼頭發濕淋淋搭在額頭上的孟思期,緊抿的薄唇欲言又止。 孟思期生怕路鶴要她回去,馬上鎮定精神說:“誰說的,我還有一身勁兒呢?!?/br> 羅肖國笑道:“別逞能了,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都拖我們后腿了?!?/br> 趙雷霆剝面包袋時反駁道:“你哪只眼睛覺得孟思期逞能了?!?/br> 嚴春啃著面包說:“剛才上樓梯,小孟就摔了一跤,膝蓋沒事吧,我同意羅副的意思,還有四棟小區呢,這跑下來,不得折斷腿?!?/br> 孟思期一時之間有些委屈,她確實摔過一次,當時疼得她膝蓋都要裂了,她怕人看見,馬上爬了起來,裝著沒事往上跑。 現在膝蓋還有些疼,她以為她的忍耐會得到大家的鼓勵,然而卻因此讓她放棄行動,她是絕不會的,就算把今天的所有樓爬完,褪一身皮,斷掉骨頭,她也不會放棄。 馮少民正打開礦泉水瓶喝水,上前冷聲說:“老羅,嚴春,聽聽小孟自己的意思,如果她能堅持,一起行動沒什么問題?!?/br> “我說老馮,”羅肖國笑道,“要不然還是師父對徒弟好,只要徒弟不死,就往死里用?!?/br> “羅肖國,你什么意思!”馮少民突然怒目圓睜,頓時把在場養精蓄銳的民警嚇了一跳。 大家拿著面包和水看著馮少民,似乎對他的行為很不理解,明明羅肖國是一句玩笑話,這句話沒什么別意。 羅肖國也被震住了,他的喉結急劇滾動了下,舔了舔干涸的唇,往后退了一步。 馬路邊上,警車閃耀著紅藍光芒,馬路上車水馬龍,然而這片地方卻寂靜得可怕。 路鶴走了過來,他似乎看出了什么,說道:“聽好了,孟思期跟著我,只要她不掉隊,誰也不許提離隊的事情?!?/br> 路鶴確實看到了很多,他看到了馮少民的心思,也許只有他明白馮少民的憤怒。 他也看到了孟思期眼神里的倔強和堅定。 這個女孩是他認識以來最讓他欣賞,也最讓他捉摸不透的。與生俱來的,她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吸引著人,路鶴說不來,但是每次看見她,他就覺得,孟思期很特別。 他記得好幾次望著她背影的時候,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被人在古井一般的心底用力撥動了一下,撥動了一座年久失修的鐘擺,鐘擺重新運動,在他內心左右搖擺,產生一種情緒上的波動。 他不喜歡情感,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永封住情感這個詞,他不相信這是情感的觸動,但那會是什么,好像這個普通又特別的女孩,就像來自于遙遠的塵世,來到他的身邊。 因為路鶴的一句話,沒人再提孟思期的事情。 孟思期站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吃著面包,然而她其實也沒那么餓,特意撕下了一半面包,遞給趙雷霆,“我吃不完?!?/br> 趙雷霆早已把一塊面包狼吞虎咽,他是真餓了,然而他沒有第一時間接過,推脫說:“一會還有得跑,你吃吧?!?/br> “我真吃不下?!?/br> 趙雷霆半推半就地接過,笑著說:“那我吃了?!?/br> 孟思期也笑了笑:“還和我客氣呢?!?/br> “出發!”隨著路鶴一聲命令,所有人準備車上。 “孟思期!”路鶴喊了她,“你跟我的車?!?/br> “噢?!泵纤计诖饝?,朝趙雷霆擺了擺手,轉身上了路鶴的車。 路鶴的車上是梁云峰開車,路鶴坐在副駕,還有一位民警坐后排,孟思期也坐進了后排。 不一會,車子到達附近的小區,為了加快速度,路鶴要求分三組搜索,所有人再次按照流程走一遍,這棟小區和江南家園小區構造差不多,也是五層樓。 在上樓梯的時候,她的腿腳明顯有些軟綿無力了,她好像今天爬了好多個珠穆朗瑪峰,山頂卻遙遙無期,那是沒有目標的絕望。 路鶴特意等了等他,她又往上小跑了兩步,路鶴說:“不要跑,慢慢來?!?/br> 他總是告訴她,不要跑慢慢來,這句話就像烙印在她內心。 這棟小區終于搜查完了,依然毫無所獲,接下來還有三棟小區,在搜查到最后一棟小區時,爬到某棟樓的樓梯一半時,她直接趴了下去,她覺得自己一直在拖后腿,那種絕望在內心里生長到了極點,終于破裂了。 她趴在樓梯上,氣喘吁吁,仿佛再也爬不起來。 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臂膀,他蹲在她的身旁,試圖把她帶起來,口中的語氣有些許擔心:“怎么樣了?” “路隊,我可能真的爬不動了?!闭f這句話她都用了很大力氣。 “沒事,我送你回汽車里?!?/br> 孟思期失落地點了點頭,其實她想和他走完整棟小區,和他一起親眼看到證據浮出水面。她更想見證他的推斷。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拖后腿,一直耽誤路鶴的任務,早知道她就應該聽羅肖國的話,回去休息等待消息。 是她看高了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她以為憑借自己的一腔熱血就是破案,其實破案是沒有任何感情的。 孟思期拼命爬起來,擠出一絲輕松的笑容,“路隊,別管我,你去忙吧,我自己下去?!?/br> “思期,你做得很好,在我這你是滿分?!甭氟Q醇厚的語氣像是安慰她。 他輕輕將她扶了起來,孟思期疲憊不堪地扶著樓梯欄桿,然而心里是溫暖的,她覺得路鶴的內心應該不是孤獨的,他那么暖和的一個人,他怎么可能有一顆孤獨到絕望的心呢。 在孟思期高一腳低一腳邁下樓走向汽車的時候,她望著遠方的云彩出了會神,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她聽到了一種從遠方朝她吶喊的聲音,“孟思期!孟思期!” 那是路鶴的聲音,孟思期一扭頭,望向路鶴所在的那棟樓,但是聲音卻不是從那棟樓傳來,而是從遙遠的天邊。 好像來自于另一個世界,遙遠得讓人猝不及防的心疼。 孟思期坐在車里平靜了許久,她記得曾經有幾次在夢里也聽到了這聲吶喊,就像是有人想將她從夢中喚醒,但是她并不記得那個聲音來自于誰?來自于哪? 剛才那剎那間的重合,讓她意識到曾經出現在夢中的聲音是路鶴的呼喊。 她不知道為什么能在清醒的情形下聽到那聲吶喊,破碎而遙遠的吶喊,也許只是她的幻覺,她太累了,累到聽覺也出現了幻覺,一定是。 半個小時后,路鶴和警員們從小區門口走了出來,從他們的臉上看,這一趟無疑是沒有所獲。 梁云峰第一個拉開了門,看了她一眼,他滿頭大汗,一言不發,嘴唇微微彎了彎,像是勉強和她打了個招呼,孟思期也回了一個很淺顯安慰的微笑。 路鶴隨后上車,上車時,他也看了她一眼,但是目光中很淡,淡到沒有一絲水花。 這一刻,孟思期產生一種深深的不甘心,那不僅是為路鶴今天推斷失誤的不甘,也是這件案子的停滯不前感到不甘。 另一名民警上車后,車子啟動了,準備回程,孟思期望向了窗外,如血的夕陽染遍城市的上空,云朵繞上了金邊,很快這一片天地就將變成黑夜,到了今晚十二點,路鶴的承諾就將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