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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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 杜牧五指扣緊欄桿,一字一句念著水鏡里的那闋《哀江南》:“眼見他起朱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他不知道這婉轉的傳奇曲調該如何唱,可僅僅只是讀著念著,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深刻悲切。他通曉史傳,一時萬代興亡都到眼前,不自覺便是一聲哀嘆: “誰又不是……戲中人呢?” 他想起大唐,高祖初立,政起貞觀,一路昂揚,凱歌稱盛世,好一座巍巍高樓、萬方來賀,可是安史之亂敗毀樓閣,幾經修葺仍難回當年盛況,如今風雨飄搖、慘慘欲墜,何嘗不是樓塌之相? 杜牧悲不自勝,明明是預知后事、挽救危亡的大好機緣,他卻聽得萬分絕望。他有濟世策,他有救亡心,但有臣無君,又當如何? 南宋。 辛棄疾虎目含淚,提筆將那闋《哀江南》書于紙上,攥著筆的手青筋可見。南宋、南明,在后世的歷史上,原有著一般命運。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做的努力到底能改變多少,但天予其時,陛下治下本有清明內政,大宋亦尚未至亡敗之期,如今君臣一心,他發誓不能讓大宋走上既定的道路! 就算輿圖換稿,也不能是異族的稿! 明朝。 奉天殿里的早已是寂靜一片,朱權甚至背過身去抹了一把眼淚,朱標朱棣各個無言,朱元璋赤紅著雙目死死握緊掌心,聲音像從齒縫里漏出來,又很快銷匿: “這群混蛋……!” 他想罵,罵子孫昏聵,罵權jian誤國,罵官紳士人國難當頭私欲傾軋,葬送大明壯麗江山??墒橇R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們隔著數代君主,而該罵的該怨的,當時后世的人怕是都替他罵盡了、怨盡了,剩下的便是濃重的輿圖換稿、國破家亡的悲哀,和著這些戲文詞句一道浩蕩而來,直直地戳到他的心上。 如此痛切! 朱元璋嘴唇顫抖,深吸一口氣,倒是念起了先前《桃花扇》的題旨:“知三百年之基業,隳于何人,敗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你們說,咱大明的基業是敗在那里?” 這聲問語氣平平,可眾人都知道朱元璋的性子,哪里敢說話?但君王有問,不說話又不得行,眼見著自家父皇的臉色有轉沉的趨勢,朱棣咬咬牙,謹慎道: “似戲文中所說,權jian誤國,君王只知逸樂,君不君臣不臣,外又有強敵環伺,大明時局,危如累卵?!?/br> 說到最后朱棣的聲音也添了沉重,看別人的戲是落得開心,一朝自己成了戲中人,才知道那種驚怒與悲憤。朱棣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能出現在后世,他就把這群君不君臣不臣的玩意兒全砍了。 禍國殃民! 朱標神情凝重地接過話頭:“閹宦勢大,朝中必有失節之人趨炎附勢,朋聚其后形成jian黨,阮大鋮不為閹宦,即為朝官敗類;閹黨得勢,更有清流士人不恥,久之又成一派,朝堂之上便是勢同水火,如此則成黨爭之勢?!?/br> 朱標學的向來是帝王策,對前代國史如數家珍,此時迅速便提煉出了關鍵。 他說得再明白不過,朱權咋咋舌,語氣頓時弱了幾分:“宦官、黨爭,這豈不是步了唐朝的后塵?” “哼!”朱元璋冷笑:“豈止是唐?黨錮之禍東漢沒教訓嗎?宋朝沒有黨爭嗎?蒙元入侵的災禍不就在前朝嗎?以史為鑒都鑒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冷臉越罵越氣,罵到最后眼光如刀子似的往朱棣身上飛,后者被看得莫名:父皇您看我做什么?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朱元璋把眼睛一瞪,對著毫無所覺的兒子臉更黑了:“你還委屈上了,看看你的好兒孫都做了什么混賬事兒!” 朱棣:? “父皇,兒臣可也是您的兒子?!?/br> 言下之意是一比寫不出兩個朱字,您可別把自個兒罵進去了。 朱元璋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還敢頂嘴?朕教你重用宦官了?” “兒臣也沒任用宦官??!”朱棣分辨道。 “那你說放權宦官的口子是誰開的?你前些日子還向朕舉薦三保!” 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朱棣沒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三保出海好像還是您首肯的吧! 朱棣深深地覺得自家父皇是被氣糊涂了,他怎么可能給宦官放權? 兩人大眼瞪小眼,儼然就是要論辯的架勢,朱標見狀忙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二人的視線隔開,轉移話題道: “弘光荒唐,那崇禎末了倒是不曾辱國,先前提的君王死社稷,說的便是這孩子吧!” 說到最后不由得帶上幾分嘆息,朱元璋一聽也是默然,他還記得楚棠說起“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贊揚,面色稍緩,喟然道:“以身殉國,確有幾分血性,到頭沒有丟咱老朱家的臉?!?/br> 提到崇禎,一眾人的心都沉重起來,又是怒他不能守住祖宗基業,又是悲他以身殉國。 朱棣早已忘了剛剛受的無名氣,沉吟道:“李自成攻入北平,皇室南渡,南明對陣的又是清兵,所以大明是崩于內亂,再……亡于異族?” 朱元璋也想到這個關節,臉色愈發冷了:“內憂外患畢至,諸臣處處有私,朝堂尚且如此,地方會是何等光景?又一場天下大亂?!?/br> 朱元璋半是惱怒半是惶然,他自己是從元末亂世里一路拼出來的,定鼎之后也有日月重開大漢天的豪氣,可偏在此時聞說了三百年后的明亡,曾經所見的亂世恍惚變成了三百年之后的流離,烈火般炙烤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