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緊咬下唇。

    那因多日食不果腹而發白的嘴唇，也險些被她咬破。

    她扭頭低眸，瞧著地上那她用盡渾身最后一點銀錢，請人寫下賣身葬爹娘的文書。

    顫抖著雙唇，緩緩張口:“只要...能為已故爹娘安葬辦喪，小女子...跟公子—”

    最后一個‘走’字還未出口，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便響起，打斷了她。

    一把畫著蓮花圖樣的折扇卻忽地出現，擋在兩人之間。

    “哎，先別答應啊?！?/br>
    展開的折扇擋在女子與猥瑣男子之間。

    隨即閉合，猛然朝下，打在男子抓著女子的那只咸豬手上。

    男子吃痛，慌忙收回手。痛呼一聲，惡狠狠的往一旁莫名出現的紅袍馬尾少年瞪去。

    “混小子，你干嘛？！”

    當男子對上哪吒的瞬間。

    一股殺氣猛然襲向他。

    哪吒用著一雙瞧死物的眼神，盯著猥瑣男子。

    在見到男子臉的瞬間，雖愣了一刻。但隨即回神，展開折扇，故作瀟灑自在相，輕笑道：“還能干嘛。我看上這姑娘了。愿替她出銀辦喪，埋葬爹娘?！?/br>
    哪吒話語間，含帶著一絲莫名的戾氣。

    他扇著扇子，用扇擋住口鼻，僅露出一雙含笑眼。

    莫名瘆人。

    男子見到哪吒這般戾氣眼神。

    被嚇得，不禁往后退。只覺恍惚間，自己面前所見的不是平凡少年。而是一個眨眼間，便能讓他血濺街市的殺神。

    被哪吒嚇到的，不僅僅是猥瑣男子，還有連同他身邊跟隨的侍從。

    男子連退數步，踉蹌摔倒。

    哪吒見狀合扇，嘴角帶著看似友好的兇笑，向上靠近男子欲要將其扶起，同時嘴上致歉道：“公子這是怎了？莫非是我嚇著你了？”

    見哪吒靠近，男子害怕得慌忙爬起身，不待眾人反應，協同著隨從侍從一溜煙逃了。

    “混小子你等著！今日之仇，他日我定會報復回來！”

    哪吒望著男子狼狽逃走，不屑冷哼。

    頗為生氣道：“若不是天規規定不得傷害凡人，就算將你活剮三千刀，都不夠我解氣?！?/br>
    “公...公子方才所言，可為真？”

    擔憂卻諾的聲音響起。

    哪吒回眸，看向身旁害怕的女孩。

    瞧著那張滿是恐懼，與記憶中九分相似的臉。

    他收去渾身所散發戾氣，松緩神情，想盡量讓自己顯得溫和親人。

    他嘴邊勾起一抹溫和的淡笑，隨即點頭：“對，我愿出錢為你爹娘辦喪下葬?！?/br>
    女孩沒有說話，她余光瞧著方才男子遠去的方向。

    視線又小心翼翼地開始打量起，眼前表現對她親和的少年。

    他看著與她一般大，相貌比她這個女子還要秀麗。其衣著服飾，比之方才那位，想要買她的公子而言，也要好上許多。

    紅袍穿身，高束少年馬尾。手持精美蓮花圖樣折扇。

    她雙眸小心往上看，心又暗道。

    少年高束馬尾的金發冠，更不似凡物。

    這等瞧著身份不凡的貴公子，為何想要買她？

    莫非...其想法也是與方才那位公子一般。

    細想下來，她心中又不禁嘆氣。

    也對，一般想買她這種賣身葬爹娘的公子哥，其目的無非就是那種污穢想法。

    她除了認命，還能作甚？

    像是看出女孩顧慮，哪吒又朗聲輕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我不會強迫你作甚，更不需要你為我做牛做馬?！?/br>
    哪吒收住笑聲，隨即彎腰躬身，將女孩腳邊的布條撿起。

    并折好收入袖中，也沒有絲毫嫌棄的意味。

    反倒是一副，不想再讓他人瞧見上面字跡，并因此覬覦女子的樣子。

    “我姓李，單名一個蓮字?！蹦倪刚f著，不由又看向女孩。緊張撓頭，似有些激動羞澀，但仍禮貌道：“不知，能否問下姑娘姓名?！?/br>
    “我姓穆，名曇。曇花的曇，出生時家中爹娘不識字，只聽旁人說曇花為花中最美。于是便取名曇，小名曇花?！?/br>
    女孩不懂少年為何會一副羞澀相貌，但想到對方既決心買下自己，為自己埋葬故世爹娘，置辦喪禮。

    出于禮貌，便老實回答，甚至還將自己小名以及名字來意說了出來。

    “曇花...”

    哪吒聽到這個名字，緊皺眉間，低眉，抬手摩挲下巴，不禁陷入沉思。

    “曇花一現，雖美，但花期短暫。猶如當年的她一般...”

    哪吒放下摩挲下巴的手，抬眸看向女孩，竟是一臉正色：“我不喜這個名字。更不希望，你如這名字一般，光陰短暫?！?/br>
    “改名吧。從今以后，你便姓敖。叫敖玉?！?/br>
    哪吒瞳孔中，將面前的女孩，與當年記憶中海邊少女的臉重疊。

    此刻的他，全然忘記百年前，在陳塘關北街茶館，與她共同聽完《荷花娘尋夫》故事后，他們的所有交談言論。

    一百多年的空寂，孤獨。

    乃至痛失所愛，無法得償所愿的至深執念。

    讓此刻的他，全無當年茶館出來后，那般輕松。

    雖已過百歲，但少年的偏執，此刻卻在他那一雙桃花眼中上演。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F在的他，早便不是當年《荷花娘尋夫》中的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