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

    不過，至少夢到故友不是壞事。

    格洛莉亞從單人沙發上直起身，目光落回膝上裝著彭格列指環的盒子。

    ……看吧，giotto，至少在這件事上我是對的，原來我在那個時候就對自己做出了更為明晰的預言。我怎么會忘記了呢？

    “你好長一段時間都沒這樣，格洛莉亞。發生什么事了？”彭格列第九代目忍不住皺眉。

    “我只是突然覺得，我才是那個需要向上帝做禱告的人?！被蛟S能讓主想點辦法不要讓我總是禍害身邊的人。

    “你原來是信教的人么?！?/br>
    “當然不是，畢竟我連許愿都不屑一顧，timoteo。我一直以來，……走著什么樣的路呢?！?/br>
    什么樣的路呢……

    格洛莉亞在17歲的時候失去了母親，她死于長期以來的神經衰弱。害死母親的人不只是那個令人憎惡又殘暴的父親，格洛莉亞也是兇手。她明知母親懼怕她那符合黑手黨的才能，但格洛莉亞卻做不到像meimei羅莎那樣遠離黑暗，她甚至創造新的暗，而不是安靜地坐在母親身邊陪她彈琴或是參加茶會。

    格洛莉亞同父親的相似之處除了眼睛之外，又多了共同將母親推入死路。

    母親在最后不愿承認這悲慘的人生，她堅稱自己深愛家族的一切，并希望格洛莉亞守護家族。為了維護她的人生和尊嚴，格洛莉亞跨過了至親的尸體，站到那個位子上。

    最后又如何，家族在她手上徹底毀滅，她連原本的姓氏都選擇拋棄。

    格洛莉亞讓她親愛的meimei那樣早地失去了母親。她又要做出彌補，所以她借著首領的位置幫羅莎推掉一切聯姻，讓她嫁給干凈文雅的心愛的青年。為了堵住老家伙用的嘴她學會父親那套兇殘冷漠，什么人都會殺，什么都可以放棄。

    然后……她只有20歲的小meimei因為一場對她發起的偷襲燒死在烈火。

    而艾蓮娜，她為格洛莉亞而死。格洛莉亞沒能救下她，也沒能阻止她深愛的斯佩多走上歪路，而斯佩多剩下的生命是在怎樣的痛苦與孤獨里度過，格洛莉亞非常清楚。

    “原來你還活著啊?！彼麄冏詈笠淮我娒?，斯佩多對著是她如是道。

    格洛莉亞聽了只是笑笑。多么巧，明明她也很想對自己這樣詢問。

    這些當然遠遠不夠。

    偉大的彭格列一世不知是否想過，艾芙里特的首領同他那場命運般的初見始于算計利用和謊言，那場相遇當然不是個巧合。雖然之后變成了真摯的感情，但又怎樣，因她而起的斯佩多的痛恨與憤怒沒能燒死她，而是轉向無辜的西蒙家族，活下來的柯扎特卻與彭格列一世永遠生離，再也不能見面。她又從彭格列的醫院一躍而下死在一世眼前，給予他離別，無能為力，悲慟和遺恨。

    格洛莉亞從不覺得陪伴在此后的彭格列首領身邊是多么高尚偉大的事。那充其量也只是自欺欺人，自我感動，發生過的事根本無法改變。

    她罪孽深重卻好笑地尋求彌補與原諒。

    這條路上沒有原諒。

    根本不會出現的，有的只是新的罪。

    這個世界從不公平——這不是格洛莉亞對自身遭遇的抱怨。所謂的不公平是受害人沒有獲得幸福，無法長命百歲，只留下了不該活下去的罪人。

    “你早該明白，格洛莉亞。向你靠近的所有人無一例外會受到你那命運帶來的影響。他們的悲慘將會成為吸引你同樣選擇靠近的理由?！?/br>
    伽卡菲斯還是那么討人厭。他還是說著許多謎語。但至少，他有時候的確說得很對。

    “走了?！备衤謇騺啺雅砀窳兄腑h放回原位，套上外套起身推門。

    “不再待會兒嗎？或許我們可以談談，想點辦法?！?/br>
    “就最近而言，如果我不見太久會有人十分擔心。我想我帶給對方的不幸已經夠多，其他的壓力能少就少吧?！?/br>
    九代從她輕飄飄的語氣里聽出了那樣鮮明的自嘲。

    ……

    我很擅長說謊。

    我曾為自己準備無數假面，他們幾乎適用于任何場合。

    我欺騙過無數的人，并且大多數時候都成功了。

    格洛莉亞握住門把手，她在謹慎地調整組織面部表情，并在心里不斷確認開口時最適合的語氣語調。

    深呼吸。

    “我回來了?！?/br>
    睫毛略微下垂，眉毛沒有起伏。把眼珠當成可供鍛造的普通玻璃珠就好，而心情不錯的情況下她的眼尾會微微上翹。她平常笑起來的時候幅度不大，找到那個正確的弧度不是任何問題。

    格洛莉亞的手上提著某個新品甜點，物品也是偽裝的一部分。

    最棘手的點是在與對方對視的那一刻絕不能露出破綻。

    “……辛苦了，莉亞?！睔⑹侄⒆∷哪?，他思考了許多內容但最終只是伸手輕輕捉住她的肩膀。

    “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這類工作——這個是九代目的推薦，希望不會讓人失望?！?/br>
    臉部感到發僵。但是沒有顫抖，已經足夠了。

    “或許你需要一點東西來搭配，親愛的——昨天新到的那瓶紅酒怎么樣？”

    “我并不介意?！?/br>
    殺手背過身走向廚房的那一瞬間，格洛莉亞漸漸重新感覺到呼吸的存在，同時頭痛加劇。她拎著蛋糕盒子的手指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