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譯看著上來的菜色都和記憶里差不多的，臉上越發陰沉。

    桑未眠見自己都掏腰包請客吃飯了他還是不怎么給面子，于是在那兒問他：“你還是不高興嗎？”

    顧南譯寡淡掀開眼皮：“換你和已經一刀兩斷井水不犯河水的前女友來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吃飯，你高興？”

    桑未眠：“咱倆不都過去式了嘛?！?/br>
    她舉起酒杯帶著些不合時宜的老成和通達：“你別總是這樣想，你想想我們的新關系，是不是就自在多了？”

    他眉眼陰沉到想殺人。

    桑未眠是真心誠意這么說的，反正她是這樣的，最近這段時間關于他們的過去回回涌上心頭的時候，她都是會想一想他們現在的關系，已經即將要變成的關系，這樣一來，很多莫名的情緒就會消散很多。

    不會總是堵得她慌慌的、悶悶的。

    也不會總是想要回頭去看，去想，去假設，有沒有另外的可能性。

    桑未眠還欲說些什么。

    顧南譯卻像是懶得再和她叫糾纏似的，拿起筷子，朝她那兒劃拉了幾下：“吃你的吧?！?/br>
    他肯動筷子總也算是陰轉多云了吧。

    桑未眠這才也跟著吃起東西來。

    晚間用餐的人多，窗外霓虹燈火閃爍，

    碗碟相撞，多了些散布在四月江南的煙火氣。

    桑未眠想到今晚的安排，于是在那兒說到：“要不我晚上還是住酒店吧，我明早的飛機就走了?！?/br>
    顧南譯頭也不抬：“這會開始避嫌了？”

    桑未眠一句話噎在喉嚨口。

    顧南譯吃到一半，拿起手邊的濕巾，慢條斯理擦著，看著她說：“外婆家這么大的地兒，都不夠你睡？”

    桑未眠緩緩說：“那我不是怕撞見你外婆嗎？”

    顧南譯：“她去蘇州了，不會回來的?！?/br>
    “再說了?！彼a充道，“撞見就撞見了，不是你說的嘛，尷尬的時候別想過去，想著現在的關系?！?/br>
    “四舍五入——”

    他又在那兒四舍五入了。

    “她也算是你外婆了?！?/br>
    但他四舍五入地說錯也沒有錯。

    她反正住一晚，明天就走了。

    ——

    晚飯后，桑未眠還打算逛一逛夜市。

    她本來是打算讓顧南譯先回去的。

    但顧南說，好歹他也是個東道主，哪有讓客人自己逛的道理。

    他說是這樣說的，但有大多時候，他都岔著腿在路口等她。

    原因無他，他覺得人群黏黏糊糊的，他龜毛，潔癖重，不喜歡。

    湖邊人頭攢動，夜市攤販擺了一路。

    桑未眠逛街也是簡單的。

    她繞著看一路，也不問價，也不停留，就是走馬觀花地看一圈，然后走回來找顧南譯。

    顧南譯：“逛完了？”

    桑未眠：“完了?！?/br>
    上次蔣契來臨城，他個大老爺們逛了一小時都沒出來。

    她倒好，十幾分鐘就出來了。

    顧南譯：“沒買點？”

    桑未眠聳聳肩：“我又不是游客?！?/br>
    顧南譯掀了掀眼皮：“行啊，第二故鄉啊?！?/br>
    桑未眠覺得這邊和記憶中差不多，于是跟著他往外走：“臨城還是老樣子?！?/br>
    顧南譯：“那你就不知道了，這幾年臨城多了好多好玩的地方?！?/br>
    桑未眠問他：“什么好玩的地方？”

    顧南譯：“那我可不能告訴你?！?/br>
    桑未眠停下來：“為什么？”

    他們的關系惡劣到這種地步了嗎？

    “因為——”

    他也停下來，站在桑未眠的對面，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敞著襯衫，插著兜，

    “我得帶我未來女朋友去?！?/br>
    哦，因為要帶女朋友去。

    所以不能告訴你。

    那是私人約會，是特別安排。

    桑未眠站在那兒：“行，那你帶王思爻去吧?！?/br>
    她要回家了。

    她對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一點都不感興趣。

    “桑未眠?！?/br>
    他卻叫住她。

    “干什么?！?/br>
    他一步走上前，站在桑未眠的面前，微微低頭，看著她：

    “我鄭重跟你說一遍

    “我是不會和王思爻結婚的?！?/br>
    他神情難得的嚴肅，像是這件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非說不可的樣子。

    “過去是這樣，未來也是這樣?！?/br>
    第52章 春日未眠

    桑未眠不知道顧南譯為什么要和她鄭重地說這些。

    她明明不是決定他娶不娶王思爻的人。

    他卻還是那樣說。

    好像他急于向自己證明一樣，他的過去和他的未來，都是自由的。

    那好像在說。

    我都可以交給你。

    我的過去可以交給你。

    我的未來同樣也就可以交給你。

    那觸發給她的想象太讓人惶恐和眩暈了。

    她從前其實不了解為什么有些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公子小姐們，會有身不由己的婚姻。

    她未曾踏入這里之前，在看到言情小說里男主為了聯姻放棄女主的橋段時，也會默默點贊那個“男主說有苦衷，有什么苦衷，二十一世紀了不想結婚難道還有人綁著你去嗎？”的高贊點評的。

    可這事輪到她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