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后背的傷他碰不到,艱難地涂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反而牽動了傷口。 他輕輕地“嘶”了一聲。 黑暗里,突然有一個聲音說:“你過來?!?/br> 周竟動作一僵,還是背對著阿玲,低聲說:“吵到你了么?!?/br> 阿玲厭惡地看著他:“吵死了?!?/br> “對不起?!?/br> 他向她道歉,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愿意接受她的幫忙,不想她看到自己的傷口。 阿玲生氣地罵了他幾句“窩囊廢”,拿起枕頭砸他。 他面無表情地接住了枕頭,輕輕地放到一邊。指尖在輕輕顫著,分明有些受傷。 阿玲又說:“還給我?!?/br> 周竟站在原地不動,阿玲冷笑:“你就這一個枕頭,不還我我睡什么?!?/br> 他便聽話地抱著枕頭站起身。剛剛走到床邊,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肯松開。 “藥給我?!卑⒘嵴f。 周竟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很平靜,很溫馴。 說到底,他不可能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她比他的自尊心更重要,從來如此。他還是同意了。 “轉過去?!卑⒘崦钏?,又罵他,“站那么高干什么,坐下啊?!?/br> 他背對著她,坐到床沿。 為了配合她的動作,甚至還像小朋友一樣,將腰壓得很低。 劇本上是沒有臺詞的,但黎羚忍不住問了一句:“誰打的?” 導演沒有喊卡,順著她的臺詞說:“不重要的人?!?/br> “為什么不還手?” 他避而不談,反而低聲問她:“你關心我么?” 黎羚動作停頓了一下,嘴上冷冷地說:“我想你死?!?/br> 動作卻越發地輕柔了。 殘余的水珠從年輕男人的脊背流下來,手肘的擦傷、后背大片的淤青,在月光照耀下變得若隱若現,仿佛一種古怪的刺青。 微弱的光源,透過塵土飛揚的床架,照著沾滿汗水的脊背。 他雖然瘦,還是有一層薄薄的肌rou線條,貼合在骨架上。 涂藥的過程并不長。 但不知為何,雙方都變得滿頭大汗。 她碰到他,他總是有反應,不易察覺地動了又動。手指壓著床單,握緊,再松開。不知因為疼痛,還是別的什么。 鏡頭里,她的手指緩慢地撫摸過年輕男人的后背。 像一束月光,緩慢地流過綿延的白色山脈。 藥膏亮晶晶的油脂貼著皮膚,沿著起伏的后脊,勾勒出雄性的肌理。 赤著的上半身肌rou,也因為充血而微微泛紅。 他似乎比平時更脆弱,更容易被捕獲,但也更具有一種隱忍不發的攻擊性。 涂完藥,他低聲對她說“謝謝”,打算去睡沙發。 她卻又抓住他衣角,對他說:“上來?!?/br> 他喉結滾動,語氣更隱忍,透出一點沙?。骸疤珨D了?!?/br> 她冷笑:“不識好歹?!睂⑺幐鄟G到他臉上,背過身去。 她聽到腳步聲。輕微的窸窣。周竟在她身后,將藥膏放進柜子里。聲音竟離她越來越遠。 她眼中流過輕微的恨意:他還是不愿意。 她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他還是要拒絕。他讓她變得這么賤。她想殺了他。 就在這時,微弱的呼吸聲里,床墊輕輕地往下陷。因為重力,因為成年男性的體重。 阿玲的表情怔了一下。好像她的心臟也隨之而下陷,停止跳動,變成重重的鉛塊。 電影上映后,很多人津津樂道于黎羚這一刻的眼神變化:從濃烈的恨意,到難以置信的怦然心動。明明沒有做任何夸張的表情,但她如此精準而細膩地,把握住了這一刻的變化。 這么觸目驚心的,愛的瞬間。 但其實事后再回憶,黎羚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演,也許是真的。她的心跳也有一瞬間停拍。因為他們靠得太近了。他的氣息籠住她,鋪天蓋地。 床太窄了。他不想碰到她,但是根本不可能。他們的手肘和腿都在輕微地觸碰著。熱意滲透了干燥的被單。 片刻之后,她伸出手,緩慢地貼住了他的腿。 他抓住她,嗓音更低?。骸皠e動?!?/br> 阿玲轉過臉,突然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她很少笑。即使笑,多半也是惡意的、譏誚的假笑。 但此時此刻,這個女人笑得很美,很寧靜。像不可言說的命運,像一縷深夜的白沙,即將從他的指縫里流過。 她說:“我只是想再做一次女人?!?/br> - 很難說是誰先開始。 他將她抱到身上,動作很慢地摸她的頭發,摩挲她的側臉,揉她的嘴唇。 他在看他。觀看是一場儀式。她是祭品,也是他的神靈。 火是信號。他的眼睛里有火光。很神圣,也很禁忌?;鹕嗵蝮滤拿嫒?,很熱,她像一塊蠟,融化在他身上,令他也感到刺痛。 裙擺擦過他。睡裙輕薄,裙下的皮膚潔白滑膩,小腿像夜的絲綢。他們拍過浴室戲,他握過這雙腿。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成新的。他忘了過去曾擁有過的感覺。只有現在。陌生的、脹痛的、令人戰栗的此刻。 他將她推倒,去吻她小腿的疤痕。 她怔怔地盯著他,眼中閃過微弱的恐慌,突然又開始尖叫,狠狠地用另一條腿去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