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金靜堯又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洞穿她心思。也許他知道她在躲,但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坐回到書桌前,靜靜地戴上了耳機。 黎羚其實沒什么看電影的心思。為了向導演表示忠心,索性再一次重溫了對方的處女作,也就是金大導演演變態殺人犯的《血天鵝》。 片子拍得很好,引人入勝,敘事環環相扣,又始終有一種蟄伏的張力。起先她還很心不在焉,隨著故事的進展,竟然越來越沉浸其中??赡苡行╇娪熬褪沁@樣,二刷反而比第一次看更有感覺。 《血天鵝》進入到高潮戲,誤闖別墅的幾名藝術系學生,十分驚嘆地來到了二樓的收藏室,一個滿是大理石雕塑的房間。 每一座雕塑都應該是大師手筆,極為精美、典雅、栩栩如生。 只是,當特寫鏡頭一一對準了雕塑的臉,它們的表情盡管形態各異,卻都是如出一轍的猙獰、扭曲,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苦。 這些雕塑是房主的私人收藏品,它們都有著同一個主題,“死亡”。 而在房間的盡頭,金靜堯所飾的兇手靜靜地坐著。 畫面的構圖和光影都很考究,像一部卡拉瓦喬的畫作。他面色蒼白,雙目微闔,英俊得并不真實,反而和雕塑幾乎融為了一體。 的確有人將他當作了雕像。好奇的女學生走到了他面前,試探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睫毛。 他睜開眼,對著她微微一笑,動作非常精確地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背景音是脊椎斷裂的咔嚓一聲,周圍四起的尖叫和逃跑聲,特寫卻對準了年輕男人的面容。 他看起來很安寧、很圣潔,嘴角輕輕上揚,仿佛在經歷一場惡之洗禮。 鏡頭切到窗外,湖面上漣漪一圈圈泛開。一只雪白的天鵝,在夜色里徐徐展開翅膀。 黎羚說不上來為什么。 第一次看到這個鏡頭時,她只覺得很驚悚、很變態,甚至有點脖子疼。 但這一次,她竟然開始共情兇手,覺得他看起來……有些孤獨。 他為什么要坐在一群沒有生命的雕塑里。 這究竟是偽裝,還是一種自我厭棄。 黎羚心口一震,覺得自己的想法也好怪,好像不是太符合邏輯。 她轉過頭,偷偷看了金靜堯一眼,立刻被對方抓住。 他摘下耳機:“看我干什么?!?/br> 黎羚討好地說:“沒什么,就是覺得您演技很好?!?/br> 金靜堯看起來很無動于衷。 這也很正常,他是年少天才,夸他的人那么多,想必早就聽到耳朵長繭。 黎羚絞盡腦汁要夸得標新立異一點,便說:“比駱明擎好多了?!?/br> 金靜堯的臉rou眼可見地沉了下來,立刻拿起耳機盒。 她抓緊時機問:“導演,可不可以問您一個問題?!?/br> “不可以?!?/br> 黎羚:“……” 話雖如此,對方只是將白色耳機拿在手中,并沒有戴上。 黎羚便說:“之前麥生說,周竟是你學生時代的作品,那《血天鵝》呢?是你寫的第一個劇本嗎?” 金靜堯:“他嘴巴真碎?!?/br> 黎羚眼巴巴地看著他:“導演,考不考慮正面回答問題呢?!?/br> “不考慮?!?/br> 話雖如此,金大導演蹙了蹙眉,并不怎么情愿地說:“不是《血天鵝》。我寫的第一個劇本就是阿玲?!?/br> 黎羚吃了一驚。 金靜堯:“怎么這么蠢的表情?!?/br> 黎羚:“就是突然有點感動,您竟然將這么重要的劇本交給了我。我一定會好好把它演完的?!?/br> “想多了?!苯痨o堯道,“我只是覺得沒寫好,不想拍?!?/br> 黎羚點了點頭,很理解地說:“是聽說您一直沒有想好結局。沒事,別擔心,拍著拍著就有了?!?/br> 金靜堯抬起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黎羚:? 片刻之后,她意識到自己是答錯了一道送命題。 她十分討好與諂媚地說:“導演,怎么能說不好呢。您寫得這么好,我都看哭了?!?/br> 金靜堯不為所動。 黎羚在心里罵他,更加主動地說:“如果您想聊劇本的話,我隨時有時間的,導演?!?/br> 金靜堯終于臉色稍霽,將耳機拿在手里慢吞吞地把玩,冷不丁問道:“你希望他們是什么結局?!?/br> 黎羚有些矛盾地說:“周竟殺了人,他們的故事應該很難善終,但如果阿玲離開了他,應該也活不下去吧?” “我是一個比較俗的觀眾,還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光明的結局?!?/br> 黎羚以為金靜堯會嘲諷自己,‘確實很俗’。 但他神情難辨地看著她,說:“我知道了?!?/br> 黎羚又對他笑了笑,說:“沒事的,導演,你放心寫吧。無論怎樣的結局,我都會支持你的?!?/br> 金靜堯說:“是嗎?!?/br> 她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見他似乎有了想法、繼續低頭改劇本,才開始播放下一部電影。 她特意挑選了駱明擎被換掉的那部《何珀的河》,本以為會是一部世紀大爽片,沒想到看著看著,竟然對駱明擎產生了微妙的同情。 金大導演拍戲的風格好多變。 怎么有人上一部戲還是《狗咬狗》,下一部已經變成了《一條安達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