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或許他也在借由她的破碎來實現自己的完整。他為她筑了一個巢。她被吞噬在他的溫柔里,就像無知的獵物融化于亮晶晶的蛛網。 他迷戀這種修復她、重塑她的錯覺。 黃應茜不想演這種戲太正常了。 黎羚這樣想著,又好奇地問副導演:“可以透露一下,女主角是誰來演嗎?” 對方愣了一下:“不是你嗎?” 黎羚:???? 她被嚇得差點結巴:“我、我不是女警官……” “都是你?!备睂а莺芎V定地說,“她們都是你?!?/br> 第7章 黎羚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女主角,還一人分飾兩角。 她自己都沒有這樣的信心,金靜堯怎么會對她如此盲目自信。 她懷疑他是上次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那天晚上,黎羚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她被濕淋淋的樹藤纏住,樹藤一路向上、向上,將她送到樹冠的最高處。 視線穿透了整座樹林,她得以與當空的滿月對視。月光將她浸潤。如此寥闊,如此寂靜。 但平靜的時間不過須臾。樹藤開始一寸寸收緊,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尖利的刺扎進皮膚,汩汩地吸飽她的血液。向上需要付出代價,代價就是她自己。 月亮被壓縮成一層薄薄的皮,被人蠻橫地撕裂了。整個天空都變成一雙眼睛,一張臉,一種無法被定義的凝視。 ——那個審訊桌對面的年輕男人。 ——他整夜看著她,直到太陽再一次升起。 黎羚從噩夢中醒來,窗戶大敞著,陽光傾瀉而下,而她滿頭冷汗。 一旁的筆記本電腦還在播放著金靜堯的電影,已經循環播放了一整夜。她嚇得一哆嗦,立刻點了暫停。 出道至今,這位大導演只出演過一部影片,就是他自導自演的處女作。 據說這是因為當時他還是一個沒名氣的學生,請不起更好的演員。 乍一聽是很勵志,直到導演又說,為了節省成本,整部電影都是在他自己家里拍的。 而他的家是一個巨大的山間別墅,有13間臥室、兩個游泳池和一個私人動物園。 簡單來說就是,黎羚玩模擬人生都不會蓋這么大的房子,太費手了。 金靜堯在片中扮演一名精神分裂的殺人犯。 看完電影,大多數人都會認同,他是一位天才的演員,才能夠游刃有余地在角色的兩種人格之間切換:溫和善良的富家公子,和沒有感情的天生惡魔。 尤其他對于后者的詮釋,不僅冷酷、完美,還有一種純潔的殉道感。 黎羚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恰好定格在兇手殺人后的一幕。 戴著白手套的、修長的手,緩緩撫摸過死者青白的身體,指尖流連于暗紅的創口。 燈壞了,一時明一時暗,反而有種異樣的妖艷感。像暗光吐出蛇信,舔舐著干涸的血。 影評人在評論音軌里說:“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兇手每次殺人都會戴上白手套,導演這樣設計,是有什么特別的用意嗎?” “沒什么用意?!苯痨o堯說,“我不太能碰到別人?!?/br> 黎羚莫名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也平靜得很像一個變態。 也許這位大導演之所以找不到其他人來出演自己的新片,也是因為他的變態兇手形象過于深入人心。 黎羚回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就握住了對方的手——現在看來,這樣做是有些太過魯莽了。 好在當時金靜堯并沒有表現出很大的排斥。 他應該也早就克服了這個問題。 她又看了一眼劇本——里面的確有大量的肢體接觸,撫摸,擁抱,甚至于親吻。 黎羚悻悻然地移開了視線。 - 拿到劇本的第二天起,黎羚就開始為角色做準備。 她打算為阿玲寫一篇人物小傳,特意去片場找了金靜堯。 工作人員告訴他,導演正在“周竟的地下室”里。這個場景是由劇院后臺的一個雜物間改出來的。 黎羚一進去就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早就來過。 在不久前的暴雨天,黎羚正是在這里撞見了發著高燒的年輕導演,還照顧了他一小半晚上。 原來她以為導演是有什么怪癖,喜歡躲在垃圾堆里寫作。 現在看來,這個人的怪癖還要更嚴重一點。 他竟然住在片場。 和當時相比,雜物間看起來更加凌亂了。地上鋪著軌道,角落里擺著攝影機和燈架,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都盡量側著身子,生怕撞到了什么。 而金靜堯正坐在鐵架床邊,手邊放著一只很舊的工具箱,低頭很專注地修著一臺壞掉的無人機。 他的指節寬大,手指則異常地靈巧。 黎羚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對方這儼然專業修理工的狀態。 一個有些古怪的想法鉆進她的大腦:這個人年紀不大,卻好像一直都很沉迷于修復一些損壞的東西。 就像劇本里的周竟對待阿玲。 金靜堯抬起頭,淡淡瞥她一眼。 剛看完對方演的電影,近距離面對這雙缺乏感情的、過于淡漠的琥珀色眼睛,黎羚仍覺得有些緊張。 她緊張而不失禮貌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哦?!苯痨o堯說,“然后呢?!?/br>